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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候是指自然界生物的生長發育因適應溫度的周期性變化而呈現一種歸律。
中國古代詩歌創作與物候關系密切,特別是到了宋代,詩歌題材的不斷拓寬,物候描寫也成為詩歌創作重要的關注對象。
北宋是宋代詩歌發展的重要歷史階段,其詩歌中大量的物候描寫有著豐富的內涵,更能成為我們思考詩人情感及文化意蘊的重要窗口。
一、北宋詩歌中的經典物候描寫
在科學技術尚不發達的古代社會,人們只能根據自然界生物和非生物對氣候變化的反映來捕捉季節變化。自然界鳥獸的來去,草木的生長榮枯,冰霜的凝消等等,這些物候現象與季節的變化都是相呼應的,所以說物候是季節變化的主要參考之一。
首先,在北宋詩歌中,關于春季的物候描寫是詩人們創作的主要素材,比之其他四季物候描寫在數量上占比更大。古人將春季分為三個階段,即孟春(早春)、仲春和季春。
這三個階段皆物象分明,物容變化明顯。所以北宋詩人按照時節深淺,對不同階段的春季物候皆有描寫。
王安石的《御柳》就是描寫了孟春時期,草木感受到春陽,破土而出的現象。歐陽修《感春雜言》則指出了候鳥對天地之氣最為敏感,依時節而動,或南飛,或北歸的雜感,具有顯著的仲春物候特征。春季的最后一月,即季春之月,蘇舜欽的《淮中晚泊犢頭》也有相關的描寫,當百花盛開時,正是蜜蜂采蜜始,一幅春忙的盛景。
其次,北宋詩歌關于夏季物候描寫中,植物的物候變化并不明顯,所以涉及的植物物候種類較少。到了農歷四月份,春景已老,花事已過,具體的寫景詠物詩明顯減少。
翻檢宋詩,北宋詩歌中關于荷花的描寫比比皆是,且通過詩人們描寫荷花在不同環境中的不同姿態,展示了夏季景物的多彩與嬌艷。
夏季物候中,動物物候表現最為明顯,其中黃鸝鳴叫也是一種典型的夏季物候,如王維《積雨輞川莊作》。
其三,北宋詩歌中關于秋季物候描寫中植物物候與氣象水文物候多相交出現,詩人善于描寫秋風、秋雨、白露、寒霜下的植物衰敗之景;植物物候中另有描寫秋菊綻放與果蔬成熟來表現了秋季的繁盛;而動物物候中秋蟬、大雁最為活躍,秋蟬哀鳴,大雁南飛皆應和著秋季的悲涼。
所以北宋詩歌中的秋季物候多以表現秋季的肅殺與衰敗為主,少有果蔬成熟等物候現象表現了秋季熱鬧。孔平仲《立秋日呈夢錫》中寫到:“今日才立秋,涼風已蕭瑟。”均是這一特征的體現。
最后,冬季延續著秋天的蕭瑟,在冰雪覆蓋下,萬物歸于沉寂。除臘梅等個別植物能夠繼續展示生命力外,大部分動植物都處于休眠狀態,為來年的繁榮沉積力量。
受制于這種惡劣的氣候環境,造成了北宋詩人在描寫冬季物候時以冰雪、臘梅為主要內容。梅堯臣《寒菜》就刻畫了植物根折凍土上,枝葉染濃霜而枯萎的場景。
二、北宋詩歌中物候描寫的情感意蘊
氣候變化首先影響到物候變化,物候的變化繼而又引發了文學藝術家的生命意識(搖蕩性情),爾后才有文學作品的出現,即“行諸舞詠”。
其鮮明的道出了物候影響文學作品的途徑,同時也說明了物候與文學作品情感的關聯度。
北宋詩歌中的物候描寫既繼承了中國自古以來傷春悲秋、思鄉念親的詩歌抒情傳統,同時,北宋詩人將自己的人生體驗和政治憂嘆融入到對不同物容變化的描寫中,呈現出多樣化的情感態度。
(一)典型物候現象中的思鄉懷歸
故鄉,是一個人出生成長的地方,無論漂泊多遠,都是游子牽掛的歸宿。鄉情,是根植于人們內心的一種普遍情感。
在尤為注意人倫、親情的傳統社會中,歷朝歷代的詩人對鄉情都有吟詠,在北宋物候描寫的詩歌中,關于思鄉念親這一內容的詩也比較突出。
詩人們善于找到物候自身屬性與情感表達之間的關聯,通過對典型物候現象描寫,來刻畫這種細膩的情思。
(二)廣泛物候現象中的政治情感
北宋是一個皇權高度集中的朝代。宋太祖自“杯酒釋兵權”后,吸取唐末五代以后藩鎮割據的教訓,開始采取重文輕武的政策。
科舉的大力改革,使得大批有抱負,有理想的文人進入政治中心,促進了宋代文化科技的繁榮發展。但同時,朋黨之爭開始出現,并愈演愈烈,使得北宋政治更加復雜,許多詩人都遭受到小人迫害,仕途坎坷。
韓愈說“不平則鳴”,故而許多詩人在面對自然物容變化時都將這種不得志之心融入詩歌創作中,出現了許多抒發仕途之憂的作品。
同時,北宋詩人對反常物候現象的體察和關注,反映了更多的政治社會問題,體現了宋代士大夫精神的同時,蘊含著豐富的政治內涵。
(三)物候交替現象中的人生感悟
“擾擾萬生同大塊”(蘇軾《復次放魚韻答趙承議陳教授》)。詩人們認為,自然界中存在的生命體,不論是花草蟲魚還是飛鳥禽獸都與人類一樣,它們的生存狀態,生活方式甚至是生命消逝的緣由都與人類有著共通之處。
因此,自然物容的遭際會使詩人們產生一種類通的情感體驗。當時令交替引起物容變化及節候的差異時,詩人會不由自主關照自我的生活狀態,感知其中的差異,表達自我的生命體驗,抒一己之懷抱。
三、北宋詩歌中物候描寫的文化價值
物候本身與天文、歷法、農業等內容息息相關,所以北宋詩歌中的物候描寫不僅體現內容豐富,還蘊含著多種文化價值。包含在北宋物候描寫詩歌中的文化內涵,也是詩人內心意識指向的表達,滲透著詩人所追求的仁義精神,所遵循的樸素自然觀,體現了宋人好思考,喜言理的創作心態。
正是這些文化內涵,造就了別于“唐音”而獨樹一幟的“宋調”。物候描寫的文化價值可以分為北宋“天人合一”的自然觀、先憂后樂”的士大夫精神、“善思言理”的人文特征三個方面。
“天人合一”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的核心命題,也是古人的自然觀。這種觀點根源于中國人的總和思維模式,即把人與大自然、社會現象與自然想象普遍相聯系的思維方式,強調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種的天人合一思想,是宋代士人對人與自然界相統一的自覺認識。
北宋詩歌中的物候描寫很好的展示了北宋詩人“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和自然觀。詩人將自我感受關照到自然的變化中,隨著時序輪替,感受生命的形成,發展,消亡,實現物我的統一。
同時他們又因勢利導,將自我情感,精神追求寄托在自然物候中,宣泄情緒,回歸平靜。他們在物候變化中認識自然,感受自然,探索自然規律,與自然和諧相處,協調共存。
北宋物候詩歌中體現“天人合一”自然觀又表現在感知自然以及順應自然的兩個方面。這些具有遠見卓識的生態智慧對當今社會處理人與自然關系有直接的借鑒意義。
“先憂后樂”的士大夫精神的出現于趙宋帝王的“與士大夫治天下”的基本治國思想影響有著十分重要的聯系。
宋代科舉制度實現革新,大批出身寒門、門第卑微的知識分子開始進入政治中心,所以宋代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的社會責任感更強烈、普遍。
宋代士大夫積極將這種態度貫徹落實到它們的思想和行動中,進而發展成為“進退皆憂”“先憂后樂”的精神,進一步豐富了士大夫精神的內涵。
北宋大部分詩人不僅是一個文學集團的成員,更重要的是他們作為政治階層中的一員存在著,受北宋士人風氣的大環境影響,將這種“先憂后樂”的士大夫精神體現在生活中的每一面。
“善思言理”指的是北宋詩人善思辨,喜愛于自然變化中探索天機造化。天地造化之功令人驚嘆,北宋詩人對于宇宙間自然的變化規律充滿了好奇,因而在描述四季物候之外,又常會感悟自然物理。
雖然限于當時的科學水平尚不發達,不能夠對自然界的物理現象作出完全的科學解釋,但是詩人們對自然的贊嘆,對天機的探索以及關照自身的人生體驗都蘊含著豐富的物理言說,反映出北宋詩人善思言理的精神。
結語
北宋詩歌中的物候描寫數量可觀,內容博雜。更重要的是北宋詩人對物候變化關注,細膩描摹,帶著一種善思的特性,常常在這些變化中探尋宇宙奧秘,于天地之理中生發人生之理,并將這種道理寫入詩歌,表現了宋人善思言理的特性。
北宋物候描寫詩歌體現的這種理智特性正是區別于唐詩情感豐沛,氣象雄壯渾厚之處,是構成宋詩理性韻味的一個重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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