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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爆發,這是一場影響深遠的事件,迫使蔣介石改變了自己的策略,開始聯合抗戰。但是畢竟是被迫的妥協,蔣介石一直對參與此次事變的張學良和楊虎城懷有不滿。張學良在西安事變結束后一個月就被蔣介石軟禁起來,一直持續到90年代才重獲自由。不過他雖然被軟禁了,但是卻沒遭到什么折磨,楊虎城就沒這么好命了。
國民黨內部的派系斗爭一直非常嚴重,而楊虎城因為不是蔣介石嫡系,一直沒有受到重用。西安事變發生后,楊虎城被蔣介石派到美國“考察”,實際上就是被趕出了中國,手上的兵權也被收走了,蔣介石也一直在秘密監視著他。抗日戰爭爆發以后,楊虎城救國心切,沒有報備蔣介石就偷偷回了國。這一切都被蔣介石看在眼里,他對于楊虎城私自回國的行為更加憤怒,命令軍統對其嚴加監視。
1937年12月2日,楊虎城前往江西,不料剛一下飛機就被軍統的特務們控制,開始了被監視囚禁的生涯。1949年9月,大勢已去的國民黨對這些被囚禁的共產黨員開展了屠殺,楊虎城將軍及一對幼年的子女,地下黨員兼楊虎城的秘書宋綺云夫婦,以及“小蘿卜頭”宋振中就死在了這場慘案中。
楊虎城的孫子楊瀚,多年來一直很好奇從未謀面的祖父。2006年,楊瀚來到河南一位叫做楊欽典的老人家中,老人在得知楊瀚的來歷后便老淚縱橫,滿臉愧疚。他對楊瀚坦言,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心懷愧疚寢食不安,每當深夜回想起自己雙手沾著的鮮血就會心痛。在一番交談后,楊瀚竟然握著楊欽典的手,祝福他能夠長命百歲。
面對殺害自己祖父的兇手,楊瀚為何如此淡定?作為劊子手的楊欽典,這么多年來竟然沒有受到懲罰?在那個動蕩的年代,我們也能夠通過楊欽典的經歷看到人性的復雜。國家為什么沒有對楊欽典做出懲罰,他又是如何殺害楊虎城的。
1918年,楊欽典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從來沒有吃上過飽飯。當時年輕人群體中流行的一種說法是“肩上扛槍,餓了不慌”,所以也有很多人因為這一原因決定當兵,楊欽典也是因此加入了國民黨,但是他并沒有上過前線,而是被蔣介石選中做了他的警衛員,后來又被調到重慶歌樂山集中營看守俘虜。也是這個調動改變了他一生的走向。
重慶歌樂山集中營又叫做白公館,關押的是被國民黨抓捕的政治犯,和重慶渣滓洞被稱為兩大人間地獄。楊欽典在這里看守的都是被抓不得共產黨地下黨,他漸漸地受到了這些人“紅色思想”的影響。他一開始當兵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因此對共產黨的理念并不反感,反倒很有興趣。時間久了楊欽典也被慢慢感化,他甚至開始找機會偷偷幫這些地下黨送情報。
到了1949年4月,渡江戰役打響,南京解放。大勢已去的蔣介石想起在重慶被關押的這些地下黨,決定在逃到臺灣之前把這些人解決掉。8月27日,楊欽典所在的白公館接到通知,要求他把楊虎城和一雙兒女,以及楊虎城的秘書宋綺云夫婦殺害。1949年9月6日,楊虎城一行人以釋放為名被騙到了重慶戴公祠,楊虎城的兒子楊振中第一個進門被特務王少山將匕首捅進了腰間,隨后楊虎城也被捅死。
重慶方面保存了一份楊欽典的《審訊筆錄》,記載了楊欽典對于當時屠殺現場的回憶。宋琦云的兒子宋振中,就是我們知道的“小蘿卜頭”,被殺死那年只有八歲。當時楊欽典先是掐住小孩的脖子,可是很久他都沒有咽氣,還在不停地掙扎。另一位特務楊進興看到這一情況,拿出一把小刀扎向了小蘿卜頭的脖子,他這才斷了氣。
這一場景成為了楊欽典后來數十年的噩夢,每每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孩子掙扎流血的樣子。這也是他一輩子無法洗清的罪孽。再加上他也被共產黨的思想深深影響,如果不是后來的將功贖罪,可能單憑殺害這么多人的罪行,楊欽典也不可能活這么久。
1949年10月,在白公館巡邏的楊欽典遇到了被關押的共產黨員羅廣斌,他勸解楊欽典,國民黨已經完蛋了,再給他們賣命實在是劃不來,應該為自己打算打算留條后路。驚出了一身冷汗的楊欽典深表贊同,他開始考慮怎么將功贖罪。
新中國成立后,大潰敗的國民黨反動派在重慶渣滓洞進行了震驚世界的“11.27”大屠殺,、那一天、正好是楊欽典值班。當時白公館關押的政治犯有40多名,晚上十點多時,已經處決掉了27名人員,還有19名沒被殺害。其他看守早早就逃走了,只留下保密局司法處和其他國民黨處長屠殺。
楊欽典自知雙手沾滿鮮血,逃是逃不掉的。想起年僅八歲的宋振中死去的慘狀,耳邊還時不時地聽見渣滓洞傳來的槍響,楊欽典膽戰心驚。經過劇烈的思想斗爭,他決定把這剩下的19名共產黨放了,這樣以后也能算是戴罪立功。
楊欽典也是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他這么做并不是多么良心發現,不是到了最后關頭為自己爭取一點籌碼,他是不敢冒這個險。那個年代有太多身不由己了,楊欽典不是盲目的聽從命令,就是為自己活命找些機會,普通人想要拋頭顱灑熱血需要莫大的勇氣。
隨后下定決心的楊欽典來到關押處,遇到了之前勸說自己的羅廣斌。羅廣斌趕緊勸說他放了自己和其他同志,楊欽典又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可以放了你們,但是等到別的特務回來肯定不會放過我。何況我殺過那么多人,將來共產黨會放過我嗎?”
羅廣斌聽完楊欽典的顧慮心里已經有了主意。楊欽典并不是想要拋頭顱灑熱血的忠義之士,也只不過想為自己留條性命。但是自己這次是必須要把同志們帶出這個地方,于是他向楊欽典保證到,“第一保證你的生命安全,第二我們都會為你作證,功大于過,第三不再追究你的過去。怎么樣,我們共產黨與國民黨不同,從來都是說話算數!”
得到了承諾的楊欽典算是放下心,隨后他找出一把錘頭和牢房鑰匙給了羅廣斌,叮囑道:“渣滓洞那邊調了很多白公館的人看守,現在這里沒幾個人。等我跺腳三聲,你就開開門帶上其他人從后山方向跑,我替你們望風。”
等到羅廣斌等人逃出去后,楊欽典擔心他們被館外的軍警們追殺,于是向軍警們編造了“共產黨已經占領重慶”騙他們,本就人心惶惶的軍警們一聽到這個消息,果然都做鳥獸四散逃命,于是被關押的共產黨人終于逃出生天。
值得一提的是,被楊欽典放走的羅廣斌就是《紅巖》的作者,他在回憶錄中寫道:如果不是楊欽典最后關頭的幡然醒悟,他們19個人就要死在敵人的屠刀下。楊欽典的義舉為保留這些史料和情報,客觀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重慶解放后,羅廣斌等人為楊欽典佐證,政府對他犯下的罪行不在追究,還任命他到公安局上任。但是楊欽典認為自己殺害宋振中,罪大惡極,堅決不愿意去,而是回到家鄉隱姓埋名,當了個普普通通的農民。、
總的來說楊欽典還是有一定覺悟的,他的兒子后來成為了一名解放軍。不過楊欽典的晚年確實曲折,最不幸的還是小兒子早早去世,而楊欽典覺得這都是自己的報應,后來得知可以向政府申請貧困補助,他也堅決不要。每年重慶舉辦的緬懷先烈活動,楊欽典都會到場,訴說自己的懺悔和內疚。
2007年,曾經的劊子手,白公館的看門人楊欽典在河南老家去世,結束了這不平凡的一生,享年89歲。楊欽典能夠識時務,見風使舵,救了我們的19個同志的同時,也救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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