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滿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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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榮

拿到郁偉年先生的詩集《小滿》,按閱讀習慣我先去瀏覽目錄。一打開,寧波地域特有的鄉土氣息就撲面而來,氣息里有小時候的香甜,有節氣的固景,有習俗的熱鬧,有寧波本地江河溪流的熟悉奔涌,還有眾多或眼前或記憶里的事物。這個滿眼都是日常生活煙火氣的目錄,仿佛為整本詩集定了一個親情、鄉情、懷舊之情的基調。翻閱之后,果然印證了我閱讀目錄時的猜想,詩集中收錄的郁先生新舊詩作70余首,都在這個基調里,情之率真,情之濃烈,情之直白,了然于字里行間。我幾乎認定,是“情”之一字撐起了這本詩集,就像詩人喜歡用的一個詞“底氣”,可以說,“情”之一字就撐起他這本詩集的底氣。

先說赤子之情。抒寫家鄉物事,抒寫內心對自然與日常生活的稱頌,這些詩歌占了這本詩集的大半。這些詩有著干凈的抒情,季節的變化,花朵的開謝,落葉的安靜,初陽的照耀,都能給詩人以喜悅并將這份喜悅傳遞給我們。他敏銳的詩歌觸角,觸碰的是眾多的自然之聲,如織娘的愛情,蟈蟈的歌唱,花朵的嬌羞,草尖上白靈靈的光,還有在鬧市里能聽到感受到的猶如繁星閃爍般的風鈴。這些自然之音,他都非常真摯地捧上了自己真心的聆聽和贊美。真想判定這些詩出自純情少年之手,但詩中偶爾露出的一點老腔調,又讓我回到最終判定“這是一位閱歷豐富的人歸來的童心之呈現”。

詩歌是語言藝術,詩到語言為止。詩意高下是詩歌作品存在價值的重要判斷。有關詩歌標準如何確立,一直是圈內爭論的一個根本性問題。我承認很多說法都對,包括上面這幾句結論性的話語。但我更想說,當我們習慣于接受現代眾多詩歌里,那些撐開華麗的語言外衣,看到灰暗的內里與我們抑郁的對應,我們也應該去接受喜怒哀樂渲染紙上的那些簡單細小的快樂、直白與率真,那仿佛是一張張孩子的笑臉。讀了郁偉年先生的詩歌,我再一次確認,詩歌真的也可以這樣寫,寫陽光寫自然寫流水之境,如此的簡單干凈。也許,這樣的藝術天然自成,更勝繁工雕琢。

郁先生抒寫的更多的是鄉土之情。他眼里有生活,筆下有情致。這是有陽光、有河流、有節氣、有物產的詩,是可觸摸之詩,喚醒了我們讀者的味蕾,喚醒了我們兒時的記憶,喚醒了我們內心失落已久的童趣,喚醒了更久遠的感恩之情,還有我們這塊土地的歷史,我們的源頭。萬事萬物都可入詩,這樣的書寫是詩人的一種創作能力。

不久前,我去紹興參加陸游詩歌節,在研討會現場,很多專家說到當時及后人認定的陸放翁卓絕的詩歌創造力,說他歸于田園與日常的大量詩作:凡一草一木一魚一鳥,無不可裁剪入詩。郁偉年先生的寫作亦是如此,想表達想抒寫,逮住什么,就能自我沉浸,就能詩之。我當然要為他這種活躍的詩歌創作能力和激情點贊。

還有浪漫之情。萬事萬物只要他想寫就可以寫,有情之物,下筆皆為情,這是他作為詩人的表達。詩集中還收錄了詩人年輕時寫的一些愛情詩,看到它們,我覺得這本詩集更完整了。試想,一位詩人吟詠自然人文等,如何能少了灼熱的愛之情。這些詩雖然篇幅不多,但情真意切,比如等人等到更深露重,等人等到天荒地老什么的,雖然現實中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但當時的詩人在寫這些詩句的時候,心到了,情到了。

說到這里,又想重提我內心的一個詩歌“官司”。一直以來,寫詩的人都被冠以浪漫多情這樣的標簽,我曾在多種場合一再澄清,我想說的是,有情人生人人都有情,誰不是過來人,誰沒有感動過,誰沒有激情難耐時尋找過種種出口。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詩歌只不過是寫詩的人用來表情達意的一種方式和手段。詩人并不比別人多情,只是因為詩歌這種表達方式比較浪漫,顯得多情而已。因為詩人所述之情也只是人之常情,也唯有人之常情才會引發眾人的共情共鳴。郁偉年先生所抒的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用詩歌表述出來了,而更多的人選擇了別的方式或隱藏。

最后就他取的詩集名《小滿》再贊個好。小滿是一個節氣,滿,指籽粒之熟,也指雨水之盈,對于渴望收獲的人,小滿是最好的節氣。小滿,也可從字面上來理解,指向人生或寫作的一種狀態,那是自足的,但仍在向前的。對于這本抒發濃濃鄉情、給我們帶來鳥語花香的詩歌集,“小滿”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了一種圓滿但還將繼續生長的姿態,也表達了作者對于寫作這件事的認真執著的態度。

相信《小滿》是郁偉年先生階段性的詩歌成果集,以后他還將呈現給我們更多、更豐富的類似作品。對此,我們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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