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海子活到現在,他也會和北島一樣被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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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我是犀牛。

這是犀牛的懷舊系列第二篇,希望大家喜歡。

“如何度過艱難時刻?”

“我選擇讀詩。”

當下英國確診人數已經近15萬,在此境況下,一群人通過視頻讀詩的方式,試圖緩解病毒帶給人們的焦慮和恐懼。

當滾君在網上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今,還會有人寫詩嗎?

我想起了德國詩人布萊希特的《這是人們會說的一年》。

這是人們會說起的一年,

這是人們說起就沉默的一年。

老人看著年輕人死去。

傻瓜看著聰明人死去。

大地不再生產,它吞噬。

天空不下雨,只下鐵。

如果,海子還活到現在的話,他也會被罵嗎?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上個世紀80年代,人們得到了空前的解放。

被禁錮多年,干涸已久的思想,仿佛一下子被拯救出來。

那個時候,北京是眾多文藝青年向往的地方。

在那兒,年輕人們談詩歌,聊文學,暢懷夢想...

彼時,有一個叫査海生的安徽鄉鎮少年,在北京大學結識了青年詩人駱一禾,正式寫詩。

那是一個人人心中如詩的美好年代,而海子他對寫詩的癡迷,極盡瘋狂。

他給自己擬了一個筆名,海子。

海子的寓意并非大海之子,而是蒙藏高地上的湖泊“海子”,是希望,是遠方。

在北大,他是同學眼中的小老弟,看起來稚嫩、瘦小,但是在一副不起眼的皮囊背后,卻有著別人觸及不到的思想。

有人說海子身上有著強烈的“個體”光芒,脫俗于塵世的喧雜。

他是一個靈魂純粹的人,孤獨得徹底,干凈得透明。

似乎永遠是世界的先行者,走在窄路上,道路上充滿了琳瑯滿目的孤獨和不認同。

而寫詩成了寄托孤零零“個體”精神的唯一手段。

在他短暫的生命中,創作了近200萬字的作品,出版了《土地》、《海子、駱一禾作品集》、《海子的詩》和《海子詩全編》...

給中國詩歌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19歲,人們忙著畢業,他刻印了自己的第一本詩集《小站》,其中有一首叫《畢業歌》,他寫到:

我年紀很輕不用向誰告別

有點感傷

我讓自己靜靜地坐了一會

我要到草原去

去曬黑自己

曬黑日記藍色的封皮

談起他的詩句,我愛上的不是朗朗上口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而是《夏天的太陽》中的那句: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他不斷地提到“太陽”,甚至還寫下了《太陽·七部書》,至于“太陽”究竟代表什么?

至今我也沒找到答案。

也許是絕望中所期待的那一抹曙光,也許是尋找一種讓自己和世界和解的方式。

而我只能擅自揣測,當瘦弱的身體承載不起沉重的靈魂,死亡才是海子最終的和解方式。

思想的孤獨使他絕望,以至于超出了這個社會所能承載的負荷。

在此一個星期前,他寫下了這輩子最后一首詩《春天,十個海子》:

春天,十個海子全部復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這一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你這么長久地沉睡究竟為了什么?

春天,十個海子低低地怒吼

圍著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亂你的頭發,騎上你飛奔而去,塵土飛揚

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彌漫

在春天,野蠻而復仇的海子

就剩這一個,最后一個

這是黑夜的兒子,沉浸于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們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農業,他們自己繁殖

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這么長久地沉睡究竟為了什么?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找不到答案,世人也找不到答案。

海子自殺后不久,詩歌界相繼傳來一個個噩耗,駱一禾病逝、戈麥自沉于北京西郊萬泉河,顧城在激流島自縊...

似乎像是被推到的米多諾骨牌,中國詩歌耗盡元氣,先鋒時代不復存在,寫詩的那一代人消逝在時代的車輪中。

也帶走了“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的那一代人。

大地上的異鄉者

奧地利詩人,特拉克爾曾說:

“靈魂,大地上的異鄉者。”

當年,海子正是為了追求靈魂的曙光,在矛盾和掙扎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惜他喚醒了自己,但喚不醒一個時代。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隨著詩歌先鋒時代的遠去,當年用靈魂的鮮血染紅的詩歌文壇,還是留下了一批異鄉者。

千禧年前后,舊時代與新時代的交替之際,在北京通州楊莊的一棟六層樓的破舊小區里,一群年輕人因詩歌聚在一起,終日以詩為伴,度過了一段烏托邦時光。

這群人中以豎、吳又、張羞為代表,他們懷著一顆文青的夢來到北京,在那樣一個年代他們聽搖滾樂也寫詩。

詩人豎,是三個人中寫詩最早的,1994年距離大學畢業還有一個月的豎決輟學去北京。

他用一種毫無商量余地的口氣對父親說:

“我要去北京。”

看父親沒有搭理他,豎又補了一句:

“我沒有錢,你們要給我路費。”

他的母親一度覺得兒子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早知道就不供你念大學了”。

最終父親還是遞給了豎600塊錢,就這樣他去了北京。

最終無果,無奈之下,豎回家找了一份網頁設計的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寫詩。

直到2000年,博庫網找到他,給他一萬元稿費,買他的詩。

豎二話不說賣掉了自己在1994年到1999年寫的所有詩,拿到了一筆巨資之后,他辭掉了工作,過上詩歌青年的流浪生活。

流浪的那段歲月里他結識了當下詩歌文壇上活躍的第三代詩人,楊黎、韓東、何小竹、烏青。

一路輾轉又到了北京,住到了北京通州楊莊,這個地方叫火星招待所,當時聚集了一大批文藝青年。

另一邊,吳又剛從武漢的大學畢業,家里給他安排了一份電力系統的工作。

但是他想去北京,二話不說拒了所謂的鐵飯碗。

吳又從小就喜歡寫詩,對詩歌有獨特的天賦,來到北京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豎他們一伙人。

當時,正是互聯網勃發的年代,楊黎、韓東、何小竹、等人弄了個詩歌論壇叫橡皮先鋒文學網站。

豎、吳又他們這一批人就把橡皮先鋒文學網當做自己的據點,寫了新的作品就發在上面。

這群詩人們三天兩頭就聚到一起,聊“什么是詩”“如何寫詩”,他們大多數都沒有工作,甚至只能靠朋友接濟生活。

“人比較理想化,精神層面的生活會多一些,物質上比較匱乏,比較窮。”他們回憶道。

這群剛畢業的年輕人也沒想過以后的出路在哪,就這樣蒙著頭栽進詩歌情懷中。

“完全處于寫詩的狀態,我們寫,很多寫詩的人到我們那里,大家都在專注地、投入地做這樣的事情,有種浪潮的感覺。”吳又說。

后來楊黎回憶道:

“他們的詩歌很讓我感動,經過了90年代的逆潮,整個90年代喪失了先鋒精神的狀況下,我一直覺得詩歌的某種精神和傳承是不是斷裂了,當我認識了烏青和豎之后,我認為這種傳承還在。”

只是最終,這種傳承還是斷裂了。

2002年,北京地鐵;攝影:賈冬陽

后來,吳又、豎、張羞等人相繼離開了北京,豎演了一部電影,張羞和女朋友去了杭州,找了一份糊口的工作。

他們已經不再談詩了。

吳又尋覓到了出版業的商機,創立了自己的圖書公司。

卻再也沒有寫過一首詩。

有人問他為什么不寫詩了?

“80年代詩歌是個主流的文化運動,到我們這兒,詩已經處于非常邊緣的狀態,極度小眾,極度個人。從2001年我們開始在一起一直到2004年,我們就是談詩,2006年之后,我沒有再和他們交流過寫詩了,也沒有再去任何地方發表過我的詩了。”

吳又的言語倍感無奈。

詩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他們曾在眾多干癟的靈魂中努力掙扎過。

可最終,還是逃不過湍急而下的時代洪流。

還有人寫詩嗎?

任何一個時代的逝去,都不是一瞬間的事。

八九十年代,“文藝青年”還是個令人向往的身份,詩歌也好,搖滾樂也罷,無疑不是承載著那一代青年人的一腔熱血。

而如今短短三十年間,搖滾樂變成了洪水猛獸,文青成了一種病態,而詩也在主流的不待見中漸漸消失。

就連在教育中,詩歌也不受待見。

在中國,每一位考生都深知語文作文上會有這樣一段話:

“文體不限,詩歌除外。”

但是詩歌真的對孩子的成長一無所處嗎?

紀錄片《人生第一次:長大》這一集中講述了一群被詩歌治愈的偏遠山區的孩子,他們眼神干凈、純樸。

云南漭水中學,這兒的學生大多都是留守兒童,他們普遍早熟,就連父母遠去打工,他們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他們太“安靜”了,在心底藏著一個比同齡人更深邃的世界。

當城市里的孩子穿梭在各種補習班的時候,云南漭水中學決定給孩子開設一門新課程——詩歌課。

起初,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甚至是學校的老師都不理解。

“考試又不加分,有什么意義呢?”

但是,滾君從他們的的詩句中,看到了他們內心孤獨的世界慢慢被治愈,更是看到了詩歌的力量。

就宛如旁白娓娓道來的那句:

“學詩歌的孩子,不會砸玻璃。”

他們渴望父母的陪伴。

寫下了這句:“而我/在爸爸媽媽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長大”。

種子

被埋在大雪下安靜發芽

老枯樹

在夜里長出一支新枝丫

而我

在爸爸媽媽看不到的地方

偷偷長大

他們渴望愛。

我信奉黑夜

因為它能覆蓋一切

就像愛

他們渴望朋友。

12歲的施應鎖,能陪伴他的只有家中的小牛,于是他寫了這首《朋友》:

放學回家的路長長的

只有我一個

家里的牛圈大大的

只有小牛一頭

當我抱住它的時候

我們都有了朋友

他們把心事藏在詩中。

我把心事扔在河里

心事越來越多

河里的石頭也就越來越多

在這樣一個無人談詩的年代。

這群孩子在寫詩中第一次長大,釋放了成長中種下了壓抑、灰暗和挫折。

再回過頭來看看40年前,那個詩歌的黃金時代,遙遠到看不清。

寫詩,或許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命運,但是它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

也撫慰了一個個孤獨且干癟的靈魂。

只是為何今天,眾人都嚷嚷著要把日子過成詩。

卻再也不談論詩了?

就如海子生前的好友西川,回憶起當年熠熠生輝的80年代時,不禁感慨道:

“如今這個時代要是還有人寫詩的話,人們都覺得你是個傻瓜蛋。”

我想,如果海子活到現在,大概也會被罵吧。

參考文獻:

1、《火星招待所》——正午

2、《海子評傳》——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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