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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人物志0012:世人遺忘的超級智囊——沮授
本文作者為黃昏深處,主編為薩沙,如果轉載請務必注明
【薩沙講史堂第一千五百二十八期】(歷史系列第750講)
沮授,是三國時代袁紹陣營的一位謀士。據史料記載,他曾經為袁紹監統內外、威震三軍,并為整個袁紹集團制定了戰略發展大計。也正是在他的戰略計劃實施之下,袁紹才能以冀州為基礎起家,逐步奪取青州、并州、幽州等地,進而攻占和統一,整個河北的地盤……
然而在整個集團的事業達到巔峰以后,袁紹卻對沮授逐漸猜忌,幾番奪其兵權,并對他提出的各項建議置若罔聞……最終,袁紹集團在官渡之戰中糧草被燒,慘敗于曹操手下。來不及逃走的沮授,也被曹操所俘虜。后來因為拒絕投降和越獄逃跑失敗,而被曹操下令斬首處死……
在后世人的口中,往往都給予沮授很高的評價。覺得他不但足智多謀,計略多端;而且從一而終,忠心耿耿。尤其是他早年給袁紹集團所定下的發展計劃:坐鎮冀州郡,東出掃黃巾,還軍攻黑山,常山破張燕,北上平公孫,迎天子以正明,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
這套牛逼哄哄的戰略計劃,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河北版”的“隆中對”。可見其戰略眼光之深遠,對天下大勢把握之準確,謀略計策水平之高,絕不在后來大名鼎鼎的諸葛亮之下……
甚至有人想象過,如果沮授能僥幸在官渡之戰中,逃脫被俘的厄運,或是越獄逃跑成功,回到河北地界。必然能在數年之后,袁紹病逝的時候,成為托孤之臣……到時候,在沮授輔佐之下的袁家兄弟,很有可能會頂住曹操的北上攻勢,并形成長期對峙的局面。甚至就此下去,還會影響到之后的歷史大勢走向……
我想,我們還是翻開史書的記載,來好好探尋一下沮授這個人物,看看他在歷史上所留下的真實事跡。分析一下他在袁紹集團中的地位,是否真如同某些人所認為的,和劉備麾下的諸葛亮類似……
陳壽所著《三國志》上,并沒有沮授的獨立傳記。這大概還是由于他去世較早,被劃入了“漢末時代”人物的范疇,而非是“三國時代”的人物。而且,他本身又不屬于魏蜀吳三大陣營,所以被陳壽所忽略,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們可以通過《后漢書》,《魏略》,以及《三國志》中其它人物傳記的提及之中,去大致還原沮授的人生軌跡。
在《后漢書》的《獻帝記》上,提到了沮授的早年經歷。他原本是冀州廣平縣人,從小就表現出了聰慧過人,才華橫溢等資質。在舉茂才之后,他走上了自己的仕途,并先后在冀州地界,擔任過兩個縣的縣令之職。
在韓馥被封為“冀州牧”之后,也很欣賞沮授的才能,將他提升為自己的“別駕”,相當于首席秘書顧問的職務,同時還官拜騎都尉。
(《獻帝記》記載:沮授,廣平人,少有大志,多權略。仕州別駕,舉茂才,歷二縣令,又為韓馥別駕,表拜騎都尉)
就此可以看得出,沮授的仕途經歷,和袁紹麾下另外一位“大賢”田豐,是有所不同的。他并沒有過在朝廷當官的經歷,而是一直都從仕于冀州,算是土生土長的本土官員。而且,他所在的沮家,算得上是河北地界的知名大家族之一,在地方事務方面所能起到的影響,也是不小的。
也就是說,如果是在太平盛世,那么沮授依靠著自身的才能,以及他身后家族在冀州地盤上的影響力,今后肯定會仕途亨通。雖然不一定能位居三公,或是當上州牧、刺史之類的封疆大吏;但是積累政績,慢慢往上爬升,最后達到郡守、太守這種檔次,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然而,沮授卻恰逢亂世,這也就意味著,他的仕途過程,并不會像我們剛才所說的那樣穩中有升。因為像他這樣才干超群的人,必然不會在這個群雄逐鹿的動蕩之世中,默默甘于平庸。而是會參與到一些重要的歷史事件之中,并在史書上譜寫出,屬于自己的一段故事。
沮授所經歷的第一個歷史轉折事件,是袁紹對冀州的謀取。
這里我們需要先澄清的一點是,袁紹一開始的起點,其實也并不像一般人所認為的那樣高。雖然他的出身,確實是四世三公的南陽大家族袁氏,但卻由于是旁妾所生,所以并沒有家族資產和地盤的繼承權(繼承權都在他弟弟袁術手里)。
但是另一方面,袁紹又才能過人,野心勃勃,并不甘于自己作為袁家“旁出”的配角身份。他想要實現霸業,在亂世之中獨占鰲頭,就必須要另起爐灶,想辦法從別的地方弄到一塊地盤,來作為自己的基業,才能夠有亂世逐鹿的資本。
于是,袁紹就把目標瞄準了他的頂頭上司,冀州地界的最高長官——冀州牧韓馥。
這里需要先說明的是,袁紹原本在朝廷為官,位居西園軍校尉之職,之前也跟隨大將軍何進,參與了對付宦官的行動。后來宦官發難,害死何進,搞得袁紹等人措手不及,雖然殺進宮內干掉了閹黨集團,卻又在董卓進京以后,失去了對局勢的掌控力……
幾番的朝廷公開斗法,和暗地里的軍事力量斡旋,袁紹都未能在和董卓的斗爭中,占到什么優勢。反而是西園軍的兵權,都逐漸被董卓所拿了過去……袁紹不服董卓,但也知道在京城這個地方,自己沒有軍事后盾,干不過董卓。于是他孤身逃出洛陽,跑到了冀州的地界,并在董卓的“任命”之下,成為了冀州治下渤海郡的太守……
當然,董卓之所以這樣做,目的只是為了拿一個官位,來安撫住袁紹。試想袁紹何等心高氣傲之人,怎么可能滿足于渤海,這么一個邊陲小郡呢?只見他一到渤海任上,就開始努力結交冀州的內外人物,并和弟弟袁術一起,號召天下諸侯發動討董戰役,并自己被遙推為關東聯軍的首領,一下子聲望蓋天,名譽滿世。
另一方面,袁紹又不親自率兵西進,而是開始耍起了各種手段,將目光盯向了被稱為“天下之重資”的冀州之地。他知道,冀州牧韓馥雖然名義上,是他的頂頭上司。但此人能力平庸,目光短淺,基本上只是個循規蹈矩的主。而且,他又是董卓進京以后,才在其推薦下,從京城來到地方當政的,在冀州的根基并不深……
不僅如此,韓馥還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其耳根子太軟。而且心智極其不夠堅定,膽量小得像老鼠,根本經不起任何的驚嚇……于是,袁紹就以此為突破口,伙同公孫瓚玩起了一出“假道伐虢”,將軍事能力堪憂的韓馥嚇得個半死。
接著,袁紹又動用起他在冀州的人際關系網,讓郭圖、荀況、高干等人,輪流去勸說韓馥,營造出更為緊張的戰前氣氛。最終讓韓馥服軟,將冀州的軍政大權,都主動讓位給了袁紹。讓袁紹來作為冀州的首領,率領大家抵擋公孫瓚大軍的鐵蹄……
袁紹的這些伎倆,自然是瞞不過沮授這樣的謀略之士。他幾乎是一眼就看破了袁紹的詭計,和冀州的長史耿武、別駕閔純等人,勸諫韓馥說道:“冀州雖然地盤不算大,但是人口不少,可用兵源上百萬人,糧草也完全不缺,哪里需要怕一個遠道而來的公孫瓚?
至于袁紹,雖然有名望,但是在冀州地盤上,他就是一個外來人士,軍隊不多而且也缺糧。只要斷了他的糧草供給,就完全不怕他敢干出什么事情來……而我們卻要反主為客,主動將冀州的地盤送給他,這不是犯傻嗎?
(《后漢書》記載: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騎都尉沮授聞而諫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谷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衣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
看得出,沮授在政治上的眼光,確實十分老辣。他短短幾句話,幾乎是一語道破天機,也可謂是正中了袁紹計謀的要害。
韓馥只要是能夠心智堅定一點,哪怕就是稍微的一點點,按照沮授所提的建議去做,就可以很輕易地度過這次危機,并將袁紹輕松捏死在襁褓之中……
只不過,完全已經被嚇破膽的韓馥,還是沒有采納沮授等人的諫言……他匆匆忙忙將冀州的軍政大權讓給了袁紹,很快就被后者恩將仇報,用各種手段收拾。最終逃到了陳留,張邈的地盤上,還是被驚嚇迫害,自殺而死……
從此,冀州真正歸于了袁紹,對于之前曾經對他計劃,有過阻擾作用的沮授,他又會怎樣去處置呢?
據史料記載,袁紹非但沒有加罪于沮授,反而是給沮授升官加薪,提升為自己的“從事”,相當于首席謀士。而且,他還放下身段,向沮授坦誠了自己的霸業計劃,希望沮授能盡心盡力輔佐他,共創和平安定的大業……
(《后漢書》記載:紹遂領冀州牧,承制以馥為奮威將軍,而無所將御。引沮授為別駕,因謂授曰:“今賊臣作亂,朝廷遷移,吾歷世受寵,志竭力命,興復漢室。然齊桓非夷吾不能成霸,句踐非范蠡無以存國。今欲與卿戮力同心,共安社稷,將何以匡濟之乎?”)
沮授當然不是不識抬舉之人。在袁紹的禮賢下士面前,他也敞開了自己的心扉,為袁紹獻上了那段振聾發聵的戰略構想:先掃黃巾之亂,再破黑山之敵,常山干掉張燕,幽州平定公孫,從此北方四州可定,再無后顧之憂,整兵南下,則天下大業可期……
毫無疑問,這份清晰而又高明的戰略計劃,完全指明了袁紹之后的發展方向。之后的數年時間里,袁紹集團果然進展迅速,很快就壓倒了曾經強大的北方霸主公孫瓚,將其圍堵在幽州易京的小要塞之中。
(《三國志》記載:從事沮授說紹曰:‘將軍弱冠登朝,則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奮發;單騎出奔,則董卓懷怖;濟河而北,則渤海稽首。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眾,威震河朔,名重天下。雖黃巾猾亂,黑山跋扈,舉軍東向,則青州可定;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眾北首,則公孫必喪;震脅戎狄,則匈奴必從。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迎大駕于西京,復宗廟于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復,以此爭鋒,誰能敵之?比及數年,此功不難。’紹喜曰:‘此吾心也。’即表授為監軍,奮武將軍)
可以說,這幾年的時間,也是沮授和袁紹之間的蜜月期。袁紹在這段日子里,最大程度上地表現出了,他禮賢下士的一面。對于沮授之前定好的正確戰略計劃,他無條件地執行;對于沮授所給他提出的各項建議,他也言聽計從地實施。
二人之間唯一的分歧,還是在于“迎皇帝”這個問題上。當時不管是沮授,還是與他地位齊平的田豐、郭圖等,都強烈建議袁紹迎皇帝來河北,遷都至鄴城,從此挾天子以令諸侯,名正言順討伐天下叛亂。
但是,在淳于瓊、審配等人的反對下,袁紹最終還是決定不迎皇帝。最終讓曹操搶到了這個機會,就此奠定了在政治先手上的優勢。也從此令袁紹在宣傳口吻上,始終受制于對手……
(《后漢書-袁紹傳》記載:沮授說紹曰:“且今州城粗定,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即官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
袁紹為什么不肯去迎漢獻帝,反而是將這個大好的機會,完全是讓給了曹操呢?這當然不會僅僅是因為,有審配、淳于瓊等人的反對。真正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袁紹腦海深處,所一直以來就有,而且逐漸開始越來越抬頭的“帝王思想”。
說白了,袁紹袁術這哥倆,都是野心無邊,想自己稱帝,以袁氏代漢的主。雖然他并不像袁術那樣自大無知,手里捧著個玉璽就想登基建國,反而在這方面是低調很多。
然而,暫時的不稱帝,并不代表袁紹內心就沒有稱帝的想法。而是他非常清楚地明白,皇帝這個稱號太過于顯眼,輕易給自己戴上皇冠,不僅樹大招風,還容易成為眾矢之的(袁術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所以,在袁紹看來,稱帝這件事情一定需要謹慎,必須按照計劃一步步來。只有等到一切時機都成熟之時,才是自己榮登九五之尊,并開國建立新朝的時候……而他決定不去迎接漢獻帝,其實也是他計劃中的一步。
因為他覺得,只要是皇帝到了他的地盤上,就算是個傀儡,也會在名聲上,和袁紹分庭抗禮,會大大影響到他在河北地界的威望。而且,等到之后他想稱帝的時候,漢獻帝也會是個阻撓,到頭來難免會背上“弒君”、“逼禪”等惡名……既然如此,何必還多此一舉,去把皇帝接來,給自己添堵呢?
當然,這一切計劃和想法,都只是隱藏在袁紹的內心里,最為深邃的地方。我們知道,袁紹此人城府極深,并不像他弟弟袁術一樣驕傲自大、且招搖過市。所以,關于他內心的“稱帝計劃”,哪怕是身邊最為親近的人,他都從來沒有吐露過……
很明顯,沮授并沒有看懂,主子袁紹心里的真實想法。他和田豐一樣,雖然都是智慧過人,謀略出色之人,卻獨獨在解讀君王內心這方面,顯得有些白癡……這也為他們二人之后的悲劇結局,而埋下了深遠的伏筆……
根據史料記載分析,在迎皇帝這件事情上,沮授和袁紹之間,倒也并沒有因為意見的分歧,而出現太大的矛盾。袁紹對他的信任程度并未稍減,而沮授也是一如既往地盡心盡力,在軍政兩方面,都為袁紹積極處理著各項工作(這點和田豐的情況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沮授、田豐、郭圖、許攸等人的竭誠輔佐下,袁紹集團的霸業,也在節節的勝利之中,逐漸走向了頂峰……而與此同時,袁紹的心態,也在事業達到巔峰的時候,而慢慢發生了一些改變。
后世的大多數人,都看不懂袁紹的這種變化。覺得他原本如此英明神武的霸主,剛建立了一統北方四州的不世偉業,卻為什么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變得獨斷專行,且外寬內忌;就連沮授田豐兩位大賢,都和他之間關系決裂,最終導致了官渡的大敗?
其實,就如同我們剛才所分析過的,把一切都歸結于袁紹內心深處的“稱帝計劃”,這一切就不難解釋了。
據史料記載,田豐和袁紹之間的矛盾激化,主要是在于“因孺子之病不伐”一事上。袁紹以自己小兒子生病為由,不肯聽從他的建議,趁曹操攻打徐州劉備的機會,揮師南下直撲許昌……
田豐在一再進諫未果以后,氣得暴跳如雷,并當著眾人的面怒斥和埋怨袁紹……就此,他和袁紹之間的關系完全破裂,從此為袁紹所憎恨,也再不得重用……
而沮授呢?據史料記載,他和袁紹直接關系決裂的開始,是在于他反對袁紹的“三子分立”。也就是將三個兒子袁譚袁熙和袁尚,分別委派到不同的三個州去駐扎。
(《三國志》記載:紹愛少子尚,貌美,欲以為后而未顯)
沮授認為,諸子分立完全是取禍之道,等于是在自己集團的內部,埋下了地盤分裂,和諸子紛爭的隱患。現在有袁紹的威嚴鎮著,三位公子各領一州自然沒什么問題,反而還可以在袁紹這個中心導向下各自出力,令整個集團更加欣欣向榮。
然而,一旦袁紹這邊出現什么意外,就等于是整個集團,一下子沒了中軸線。到時候,如果不能迅速形成一個新的中心導向,就會出現分裂的危險。幾位公子之間地位平等,又相互之間不服氣,輕則各自為戰,重則相互討伐,從而導致大量的內耗產生。就此下去,整個集團瓦解和崩塌,都只是時間問題……
從后來發生的事情看來,沮授此時的反對意見,自然是十分正確的。他的政治預見能力,真的是精準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后來袁紹死后,袁家兄弟之間果然分裂內斗)。所以,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并馬上為袁紹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九州春秋》記載:授諫辭曰:“世稱一兔走衢,萬人逐之,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制也。愿上惟先代成敗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義。”)
只不過,原本能將這一切,都防患于未然的正確建議,卻未被袁紹所采納。反而袁紹還托辭說,自己是有意這么搞,以此來考察幾個兒子的軍政能力……
(《九州春秋》記載:紹曰:“孤欲令四兒各據一州,以觀其能”)
袁紹這次又是哪根筋搭錯了?為什么不但對沮授提出的正確建議置若罔聞,反而還令人大跌眼鏡,干出這種自裂地盤,自毀基業的事情來?
其實,這一切還是可以解釋為,袁紹內心深處的“帝王思想”在作怪。
我們可以再來稍微分析一下,袁紹此時的真實心態:
在滅掉公孫瓚,獨霸北方四周之后,袁紹的心緒,也很快跟著蓬勃了起來。他一方面過于高估了自己,覺得河北之地已平,基本上整個北方,都落入了他的手掌之中。再加上他自己兵多將廣,糧草充足,自認為普天之下,已經沒有了能夠阻擋得了他的對手……
所以袁紹覺得,既然是天下大勢已定,那么稱帝之事,也是指日可待。自己也可以著手作一些“準備”,學習前朝君王“分封制”,將自己的兒子親信們,都分別派到各州的地盤上去為王。從此,袁家的子弟灑遍各州大地,再加上袁氏原本“門生故吏遍天下”的威望,可以共同拱衛起,他們袁氏家族所建立的新政權……
毫無疑問,沮授這一次也依然是沒有讀懂,袁紹內心的真實想法。和田豐一樣,他也在袁紹拒絕他的正確提議以后,發出了各種消極和抱怨的聲音。而且,他也絲毫不避諱人多的公共場合,就將自己的怨毒之話脫口而出……
(《九州春秋》記載:授諫辭曰:“禍其始此乎”)
盡管,沮授的表現并不像田豐那樣激烈(田豐直接拿拐杖敲擊地面,大聲罵袁紹)。但同樣也袁紹最注重威望的節骨眼上,去撩袁紹的虎須,大大損毀了袁紹的面子……因此,沮授和袁紹之間的關系,也產生了相當的間隙。基本上也就此預見了,他之后和田豐類似的悲慘結局……
再接下來,我們再來看看,沮授在官渡之戰中的各種表現,以及他最終因兵敗而喪命的過程。
這里我們還是要先說到,沮授和田豐一起為袁紹提出的:“三年疲曹”的持久戰方針。具體建議是,利用袁紹軍在軍力、后勤、以及地理位置上的各種優勢,采取步步為營、穩扎穩打的戰術,這樣可以令曹操無處下口,慢慢泄其銳氣。
同時,還可以派出多股騎兵,不斷從側面騷擾曹操的腹地,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并不斷影響其后方生產,后勤運輸等……長此以往,曹操早晚會精疲力盡,即便是軍隊戰斗力再強,也只有被拖疲拖死的份。就此不出三年,曹氏集團必然因錢糧不繼而崩潰,袁氏一方的勝利也是唾手可得……
(《獻帝傳》記載:紹將南師,沮授、田豐諫曰:“師出歷年,百姓疲弊,倉庾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先遣使獻捷天子,務農逸民;若不得通,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后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治器械,分遣精騎,鈔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
如此高明的戰略方針,幾乎是從根本上點到了,曹操一方的死穴,更是對于敵我雙方的各方面優劣因素,都有著非常正確的認識。
誰都知道,曹操在軍事指揮上的能力,是絕對出類拔萃的。不但善于練兵用兵,麾下能征善戰的將軍不少。而且,曹操智計過人,能謀善斷,非常善于把握戰場上的機會,經常能做到以少勝多,以弱逆強……
所以,和這樣的對手交戰,最重要的原則,就是首先自己不能露出破綻,讓其有機可乘。尤其是,絕對不能貿然與之決戰,這樣正好是迎合了敵人“利于速戰”的需求,正中了人家的下懷……
然而,袁紹這一次又像是又像是著了魔一樣,嚴詞拒絕了這套原本高瞻遠矚,讓他能夠“躺贏”的戰略方針。反而是聽從郭圖、審配等人的建議,親率十萬精銳步騎兵南下,要與曹操主力對峙,并準備與之決斗……
不僅如此,袁紹還以“擾亂軍心”之名,將強烈堅持持久戰不讓步的田豐治罪下獄。對于同樣提出持久戰的沮授,袁紹雖然沒有降罪于他,卻也在郭圖等人的建議下,將其軍權分散。取消掉其“監軍”的職務,改為三都督,讓沮授與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
(《獻帝傳》記載:紹疑焉。乃分監軍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遂合而南)
這又是什么原因呢?難道這袁紹的腦子,是又一次燒壞了?非要拒絕掉正確的建議,反而是不辭勞苦、勞師遠征、興師動眾,選擇了一條吃力不討好,最后還差點將他送上西天的死路?
其實,這一切還是可以解釋為,袁紹內心深處的“帝王思想”。因為這時候的他,正處于是意氣風發,心態爆發,且過度自信的精神狀態中。
他覺得,曹操和他相比,不僅在地盤和人口上不如,可動用的軍隊數量,也差不多只有他的一半上下(10萬對4萬)。而且,自己在地利方面,也有著很大的優勢。因為北方四州已經基本上被自己掃平,周邊再無明顯威脅,只需要專心面對正面的曹操就行。
而反觀曹操,他占據的兗州和徐州,都是四戰之地,而且周邊強敵環視。除了正面要與袁紹對峙,側后方還有劉表,孫策等強敵,哪一個都不好惹,必須要四處留兵設防。試想,原本就占劣勢的兵力,還要分散使用,敢問在官渡前線,曹操還能派出多少人馬呢?
更何況,雙方在糧草供給上的水平,更是天差地別。曹操那邊連年征戰,統治區域內又時常發生叛亂,導致國力衰弱,不僅前方糧草供應時常中斷,甚至有傳聞說,還要動不動還要以“人脯”充作肉干當軍糧吃。
而袁紹這邊呢?北方四州都是他的糧草基地,之前還在公孫瓚所占據的易京,繳獲了不少存糧。而且他后方穩定,且后勤運輸線穩定。糧草雖然也說不上是敞開了供應,但相比起曹操那種動不動缺糧的慘狀來說,那真是要好得太多……
所以袁紹覺得,他和曹操相比,是兵力占優、戰力占優、地利占優、而且糧草也占優……如此全方位優勢的碾壓之下,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決戰,還搞那些持久對峙、偷襲破襲的伎倆呢?
是的,袁紹現在的想法就是,他要真正英雄一把!不僅要自己親拿主意決定戰略,還要自己親自指揮戰斗,拉開架勢來,與曹操硬碰硬干一場。目的就是要在戰場上,正大光明地碾壓對手,把曹操打垮,并且讓天下之人,都看到他的英雄氣概。為接下來的“稱帝開國”,打下名望上的基礎……
就這樣,歷史上著名的官渡之戰,就這么打響了。而沮授由于在之前,被袁紹取消了“監軍”的職務,還被削奪了兵權。所以在這場戰爭中,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袁紹身邊,為其臨陣獻計,擔任的是謀士的角色。
我們就來看看,沮授在這一戰之中,所表現出來的那他的臨陣謀略水平:
在袁紹大軍渡過黃河進軍的時候,沮授就建議留部分人馬,把守住渡口以備不時之需。這樣即便是作戰失敗了,大軍也能有個退路,保存好實力可以徐圖將來……結果袁紹對沮授的提議嗤之以鼻,導致在后來兵敗的時候退路受阻,除幾百騎兵逃脫之外,被曹操俘虜坑殺,從此,河北精銳力量幾乎全部被毀……
袁紹任命顏良為先鋒,前往白馬和曹軍作戰。沮授隨即建議道,說顏良氣量狹窄,雖然驍勇但不適合單獨領軍,至少要有人輔佐……結果袁紹又不聽,依然讓顏良獨自帶兵作戰。很快就被曹操玩了個聲東擊西,側翼被偷襲大敗,顏良自己也被突擊而來的關羽所斬殺……
袁紹大軍的軍糧,都屯積于烏巢,由大將淳于瓊率兵看守。沮授建議袁紹,既然是屯糧重地,那就應該嚴加防范,應該派猛將蔣奇率領數千人馬,在烏巢外圍巡邏警戒,再加一道保險鎖……結果,袁紹覺得自己的守備計劃毫無破綻,又不聽沮授的。
后來在被曹操親率精兵突襲的時候,烏巢果然失手,袁軍的糧草也盡數被燒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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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我們還能說什么呢?很明顯在官渡之戰,這場最為關鍵的戰役中,幾乎在每個重要的節點上,沮授都向袁紹提出過最正確、最高明、也最切實可行的建議。其中哪怕是有一個建議,能夠被袁紹所采納,那么這場戰爭,都不至于是后來那樣的結果。
然而袁紹卻非要反沮授之話而行之,結果就是一敗再敗,最后敗到完全無法挽回,再也沒有翻盤機會的地步……不僅是兵馬幾乎全軍覆沒,還折損了好幾員大將(淳于瓊戰死,張郃高覽投降)。就連沮授,也在這一次大潰敗中北渡不及,當了曹軍的俘虜……在拒絕曹操的勸降以后,沮授又試圖越獄逃跑。結果事情敗露再次被擒,最終為曹操所斬……
(《三國志-袁紹傳》記載:紹眾大潰,紹與譚單騎退渡河。馀眾偽降,盡坑之。沮授不及紹渡,為人所執,詣太祖,太祖厚待之。后謀還袁氏,見殺。)
寫到這里,我們也算是理清了沮授這個人物的生平,以及他和袁紹之間的恩恩怨怨。應該說,他確實是一個有才能、有抱負,也有原則、有堅持的人物。他在袁紹的創業過程之中,無論是戰略構想提出,還是戰術謀略實施的方面,都是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可謂是袁氏集團中,最為重要的事業奠基人……
在后人的口中,沮授留下了相當不錯的評價:
南宋著名理學家陳普:袁曹相與隔王路,四世三公恩海深。當時惟有管寧是,謾對黃河嘆此心;
宋末學者郝經:沮授、田豐計畫不用,而不能去,卒蹈其難,其猶在亞父之后乎;
胡三省:使紹能用授言,曹其殆乎;
林國贊:袁氏諸臣,田豐外,莫忠于授,后以身殉;
何茲全:沮授、荀彧和諸葛亮一樣,都是三國時期第一流的智慧人物;
…………………………………………………………………………………………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和他的同僚田豐一樣,沮授身上也有剛直和剛烈的一面。
雖然表現得并沒有田豐那么夸張,但同樣也是因此而被主子所猜忌和疏遠,并最終導致了悲劇的結局。
或許,歸根結底,沮授真正的悲劇根源,還是在于他沒能讀懂袁紹內心深處,那種在事業達到巔峰之后,隱然而升的“帝王思想”。
相比之下,倒是郭圖這類卑鄙小人,更會揣摩除主子的內心,并借機在袁紹面前進獻讒言,對他進行詆毀……
當然,也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沮授本身性格便是如此。
他從本質上來說,是一個“忠事”之臣,而非“忠君”之臣。所以他所效忠的對象,是整個袁氏集團的事業,而非是袁紹這位君主本身。
所以,即便是沮授讀懂了袁紹的內心,他也必然不會像郭圖等人一樣,以違背自己的原則為代價,去刻意迎合主子的意思……
PS:寫到最后,我們還剩下最后一個疑問:沮授在袁紹集團,是否能堪比劉備麾下的諸葛亮?
個人覺得,如果拋開演義小說的渲染,真實歷史上沮授和諸葛亮,二人的定位是完全不同的。
他們唯一重合的地方,就是在戰略大計謀劃上。
沮授曾為袁紹指點迷津,定下攻占河北四州的長遠戰略計劃;而諸葛亮也為劉備獻上了“隆中對”,提出連孫抗曹,并先占荊州,再取益州漢中,定天下三分的戰略構想。
然而在具體從事的職務上,諸葛亮更擅長的是內政治理,在劉備去世之前,都是整個集團的后勤大管家,幾乎沒有過帶兵打仗的經歷……
而沮授呢?史料上并未記載過他在治理方面的才能,反而是稱贊他為“監統內外,威震三軍”。也就是說,沮授更像是一位帥才,而且從他官渡之戰前后的表現來看,無論是戰場謀劃,還是臨陣用計,都有其獨到之處……
換句話說,沮授其實算得上是半個諸葛亮(戰略謀劃) 半個龐統(帶兵打仗) 半個法正(出謀劃策)的結合體。
論綜合能力,他應該也是在諸葛亮之上的。
只不過,諸葛亮比沮授更懂得為臣之道,也更能慧眼識人,選擇了看似落魄,實則潛力巨大的劉備。
故而能得以有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并在史書上留下了“千古賢相”的美名。
而沮授,卻只能隨著袁紹一起,被拖入慘敗的泥潭。最終抱著“功虧一簣”的遺憾,在歷史上隱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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