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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農業作為支柱產業的肯尼亞，肯定算不上經濟發達國家，
但過去幾年，一個數十億美元的新興產業在這里蓬勃發展。
它不是開發能源，不是發展科技，而是……
為全球的“學渣”們提供一個論文代寫中心。
越來越多的歐美差生在網上花錢請人給自己寫論文，雖然槍手總是頂著白人的頭像，但實際身份幾乎全是肯尼亞人。
肯尼迪（化名）就是其中一員，他曾經是一名教師，因為生活窘迫，五年前干起作業代寫。
靠著幫歐美學生寫作業和論文，他每月能賺15萬肯尼亞先令（約人民幣8434元），是教師工資的好幾倍。
“我承認，這工作是感覺挺不道德的，但是我沒錢啊。”肯尼迪告訴媒體， “只有在解決溫飽問題后，我們才會考慮道德問題。”
和大多數從事這個行業的肯尼亞人一樣，肯尼迪把代寫論文稱作“學術寫作”，一個文縐縐的掩飾詞。
他們接活的地方是歐美的一些論文輔導網站。
這些網站雖然宣稱只提供“以研究為目的高質量寫作服務“，但實際上，學生們可以在找到全套作業代寫服務，不管是課堂測試、小組作業、研究報告，還是畢業論文，全都可以寫。
學生們只需要在網站上打廣告，列出自己的論文需求，比如多少字，什么主題，何時交稿，質量意向，發出去后自然有槍手們爭搶，不斷開出更低的價格。
拿到論文后，學生們直接提交給教授就可以了，因為內容是純原創的，查重軟件根本查不出來。
2018年，英國斯旺西大學在調查全球50000多名學生后發現， 有七分之一的大學生曾花錢請別人幫自己寫文章。
因為科技的發展，學生的作弊手段越來越嫻熟，過去40年平均只有3.5％的學生會代寫，但2014年這個數字達到15.7％。
如此旺盛的需求，能撐起一個數十億美元的市場也不奇怪了。
之所以肯尼亞會成為全球代寫中心，是因為它是英語國家，有著比較完整的教育體系，同時經濟不太好。
為了脫離貧困，好好讀書是肯尼亞年輕人唯一的出路，但因為國家經濟一般，工作機會少，畢業后也找不到什么高薪工作，于是就干起論文代寫。
喬安娜（化名）在內羅畢高中畢業后，因為找不到工作，進入了代寫行業。
雖然沒讀過大學，但她非常聰明，能幫助美國學生完成不同專業的大學論文。學生有的來自小型網校，有的來自知名的州立大學。
“昨天我寫了一篇關于支持動物情感的議論文。我還寫過關于胰島素發明的研究論文。”
同樣聰明的還有威廉（化名），他大學畢業后找不到好工作，連房租都付不起，只好從事論文代寫。
他說他幫助很多歐美學生拿到學位，一些人還成為他的老顧客。
“我幫一個學生獲得了學士學位，現在正在讀他的碩士學位。他告訴我，之后的博士學位也要我幫他讀。”
威廉向媒體展示了他代寫的社會心理學論文，得了A。
成績太好，甚至有時教授會懷疑。
“我有次給一個學生寫論文，得了97分，教師質疑這不像他寫的。他問我能不能故意寫差點，比如故意把文章寫得不通順。當然可以，我什么樣都能寫。”
除了代寫論文外，威廉還會幫忙完成線上考試。
疫情開始后，很多學校的考試都會在校網進行，學生們把自己的賬號交給他，讓他完成測試。
威廉每月的收入有2000美元，屬于這個行業的頂層，如此高的薪水吸引肯尼亞的中產階級白領、大學生和老師紛紛進入這個行業。
大衛（化名）就是邊上學，邊幫人代寫，因為他們家的收入不足以支付學費。
過去兩年，大衛幫英國和美國的學生寫了大約360篇論文，周一到周五每天寫，只有周末學習。
雖然非常辛苦，但他每天能寫15頁的論文，每頁的價格是250肯尼亞先令（約人民幣14元），對他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我的收入足夠在老家租用農田，還能雇別人來田里種地。這些都是對未來很重要的投資。”
隨著行業的發展，論文代寫產業也變得越來越復雜，肯尼亞人有了專業的代寫軟件，臉書上到處是代寫小組，還有代寫專家成為包工頭。
肯尼迪就是一個代寫包工頭，雖然自己也寫，但更多的工作由手下的槍手完成。
大型的論文代寫網站為了保證質量，都要求槍手（網站稱為“作家”）擁有相關專業的大學畢業證書，有的網站還要求槍手們通過學術考試。
想要獲得一個作家賬號很難，凡是能拿到賬號的人，就成為了代寫產業的工頭，他接到活后，會把它們分發給其他人。
肯尼迪的手下有十幾個槍手，每月能完成200篇論文。
在美國的代寫網站，論文的每頁價格是20到50美元，但小工頭總是能拿到最多，75％的收入歸他們所有，剩下的才分給實際完成的槍手。
為了吸引到更多學生，有著大量五星好評的作家賬號也成為這個產業的香餑餑。
肯尼迪說在賺到錢后，他購買了十多個作家賬號，有的花了50萬肯尼亞先令（約人民幣2.8萬），是一筆很大的投資。
“但不買沒辦法。沒有好的賬號，顧客是不會來的。”
對這樣的生活，23歲的大衛十分向往，他已經開始培養新人槍手，希望早日當上工頭。
但也有人對代寫工作充滿疑慮，認為這種作弊會導致全球的學術信任崩塌。
約翰（化名）畢業后一直幫人代寫論文，但他很想轉行進入媒體。
“現在的作弊行業太夸張了，很多人做醫學作業時也找人代寫。我真的不想去醫院治病時，對面的醫生是花錢找人代考的人。這真的很危險，我想想都起雞皮疙瘩。我覺得代寫行業應該被廢除。”
內羅畢多媒體大學的社會學講師格拉迪斯·納凱厄（Gladys Nyachieo）也認為這個行業不應該存在，但只要歐美國家不禁止，這就不可能實現。
說來奇怪，論文代寫服務怎么聽都不是好事，但是英國和美國大部分州并不禁止。
到2020年，澳洲立法禁止了論文代寫，違者最高面臨兩年監禁和10萬澳元罰款。新西蘭、愛爾蘭也不允許論文工廠存在，但其他國家沒什么動作。
“如果他們能采取一些行動，把購買論文定為非法，那么這種情況會少很多。”納凱厄說。
當然，不少肯尼亞人不希望這個產業消失，因為這是為數不多的高薪工作。
“我告訴我的學生，進入代寫行業是不對的，這不道德。”納凱厄說，“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因為對一些人來說，這是生存問題。確實有點進退兩難。”
因為貧困，肯尼亞聰明的年輕人幫歐美的差生寫論文，畢業后，這些差生的工資會是他們的幾十倍。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肯尼亞的槍手們很清楚，但他們苦澀地咽下了。
“畢業證上的名字是屬于他們的，但我們有了技能。”威廉說，“我們收獲了知識，也得到經驗。”
肯尼迪也看得很清楚： “這不是在和歐美的學生們競爭。這一切，是我們在和自己的貧困競爭。”
有才華，有學識的人，卻只能當他人的槍手，
肯尼亞的論文代寫，是全球資源分配不均的一個縮影。
可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在無法改變它的當下，人們只能盡力讓自己賺更多錢，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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