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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全愈專欄】
“雙減”應該“減掉”考試嗎?“雙減”之下的基礎教育該長啥樣
本文作者黃全愈教授是美國邁阿密大學亞洲、亞-美研究學科部原主任,《素質教育在美國》系列叢書作者。本文根據作者在“新教育·新管理”云論壇上的發言整理。
大家好!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介紹一些美國的快樂教育和基礎教育的減負情況,供大家參考和思考。說得不對的,請一笑了之!
發言時間有限,難免掛一漏萬,也無法像文章的篇章結構那么嚴謹,就是一個講稿的大思路。
“有教無類”與“因材施教”有休戚與共的關系嗎?
“有教無類”是指人不分高低貴賤,都能獲得平等的教育。
公元前,孔子的“有教無類” 有個小小的前提:交10條臘肉。也有人說:“束”不是臘肉,否則,孔子像個開補習班的老師。其實,辦學是需要基金的。不是貴族,也能上學,才是“有教無類”的重點。
易中天教授認為:“有教無類”的句式類似“有恃無恐”“有備無患”,省了“則”字。因此,“有教無類”即“有教則無類”:只要能接受教育,人與人之間就沒有類別(據搜狐教育報道)。
我認為,此觀點值得商榷。首先,通過教育“人與人之間就沒有類別”,是不現實、不客觀的。
相反,通過教育“人與人之間”不是“沒有類別”,而是“類別”可能更大。否則,教育還有“分門別類”的功效嗎?
網傳,藍翔的校長在2014年畢業典禮上說:“咱們不玩虛的,你學挖掘機就把地挖好……咱們藍翔大學如果不踏踏實實學本事,那跟清華北大還有什么區別?”
調侃歸調侃,但藍翔們確實為中國的素質教育干了件大好事,其辦學的底層思維分流了危及“獨木橋”的潛在“共振”(所謂“共振”是物理現象,如隊伍在橋上齊步、正步走,會引起潛在的崩塌)。藍翔們為那些想擠“獨木橋”的人,遞上了一份別具生命意義和尊嚴的生涯規劃。
其次,“有教無類”是在入學的門檻前,在義務教育的起點上,必須“無類”,必須“沒有類別”。即,入學前“無類”,入學后“有類”。君不見,孔子的三千弟子入學前“無類”;但入學后,72賢人不是“有類”嗎?
再次,經過教育就“沒有類別”的觀點,正好否定了“因材施教”的教學原則。
多元智能指出:孩子有不同的個性和特征,只有因材施教,孩子的潛在素質才能充分發揮出來。猴子、老虎、駿馬和魚兒,有不同特征,把猴子放河里,將老虎擱樹上,把駿馬綁山頂,讓魚兒躺草地,慢說扼殺人才,至少是屈才!
總之,在義務教育的門檻前,必須“有教無類”——否則不公平;入學后,必須面對因人而異的各種天賦和需求,進行因材施教——否則也不公平。
這就是“無類”的公平和“有類”的公平之間休戚與共的關系。
然而,怎么因材施教,人盡其才?美國天賦教育引起我的思考……
能借“雙減”顛覆美國天賦教育嗎?
我曾寫文章向北大校長許智宏院士請教:辦世界一流大學的最大難題是什么?我認為,錢能解決的問題(諸如師資、設備等)都不是問題,關鍵是一流學生(不是“一流考生”)從哪里來?
我兒子申請大學時,走訪了一些名校,他碰到小學、初中、高中,不同學區、不同天賦教育的同學……
我猛然意識到:美國一流大學的學生基本來自各地天賦教育計劃。那么,美國天賦教育是怎樣培養學生的呢?這種只面向2%到5%的高智商孩子的教學長啥樣呢?
2003年,在武漢作完報告,一位老先生顫顫巍巍地從后面擠上來,代表祖孫三代謝謝我,讓我永遠不要忘記教育的初衷……
老先生的“囑托”,讓我的“野心”有點長毛:若能把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孩子培養成“智慧的學生”,“人口大國”就能變成“人才大國”。
能不能借“雙減”,讓基礎教育換一個“活法”?
家長都愛做神童夢。雖然我們無法為每個孩子選一顆神童的腦袋,但我們能不能“顛覆”只面向少數兒童的天賦教育,讓每一個孩子都享受天賦教育呢?
既要“減負”又要“學足學好”,我不能不反復思考:
劃出一片保留地,只讓幾個人縱情地奔跑;還是打開廣闊天地,讓每一個人都放開來跑?這是只對“神童”實施神童教育,還是對所有的人實施天賦教育的區別。
既然孩子的IQ不同是不以人的客觀意志為轉移的,能不能在深淺不一的教學內容中同樣實施天賦教育?這就成了能不能顛覆美國天賦教育的關鍵。
“兒童大學”源于德國,席卷歐洲。奧地利號稱“玩轉大學”的“兒童大學”規模最大。“兒童大學”就是借助大學的師資、設施和教學理念,為兒童提供海闊天空、縱橫萬里的教學活動。如果我們這里有“兒童大學”,我就與兒童討論“你愿意馬斯克用電腦與你的人腦對接嗎?”這是個上接云端,下接地氣的課題。
想通:“幼稚的兒童”也能與“深奧的大學”的上接云端、下接地氣的簡單問題結合起來,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美國天賦教育的目標的第一大類是“基本的認知能力”,一共有五個方面:
還有什么“B.基本的情感能力”等等,全部18項。其實,談的都是素質教育!所謂“天賦”,上“天”之“賦”予也。因此,“天賦”誰都有,多寡而已。當我們把“天賦”看作每個人“先天的潛能”,天賦教育就是素質教育。所以,我才有底氣宣稱“顛覆美國天賦教育”!
簡單概括:一是用“會學”代替“學會”;二是用智慧的學生代替聰明的考生;三是用動詞的“漁”代替名詞的“魚”;四是用創新代替平庸。
試舉幾例:
歐美近年來在教育理念上有個重大突破:philosophy for children(兒童哲學)。美國著名的哲學家Lipman發現:兒童的思考力可以通過培養哲學思辨得到提高。
有個故事《嗨!小螞蟻》,說的是,有個小男孩想踩死一只小螞蟻。在他的眼里,螞蟻才一小丟丟,根本不值得尊重。但螞蟻認為:我小是小,但必須獲得尊重。
孩子沒有這么深刻的思考。講完故事,老師提出很多問題:這個男孩應不應該尊重小螞蟻? 你會不會尊重一個你不喜歡的東西?
隨著討論的深入,孩子從聽故事,走向哲學思考:小男孩跟小螞蟻之間有什么異同?這個男孩比螞蟻更優越嗎?小螞蟻重要嗎?小螞蟻有沒有生存權?如果男孩比螞蟻更有力量,他是不是有權利踩死螞蟻?是不是在學校里,比你強壯的孩子就應該欺負你?你比某個同學強壯,你應不應該欺負他?
這就是從生活到哲學的思考。
再舉寫作課為例。
創作首先要“創”。然而,“創”的天敵是“常規”“常識”“理智”等等。所以,鼓勵孩子打破常規,是艱難的第一步。
你可以先列出五個欄目:人物、目標、障礙、努力、結果;然后,讓孩子在這五個欄目中填上10個人的相關內容。
然后,我們可以讓學生選電話的五個數,來組成新的組合。再根據這個新的“牛頭不對馬嘴”的組合,進行創作。
除了五個完全相同的數字,如00000、33333等,還是原來的10個故事外,幾乎任何組合都能寫出妙趣橫生的,你平時怎么發揮想象力也難以創作的作文。
(演講時,此例從略)例如,一朋友的電話尾數是75206:
7.(人物)黃全愈
5.(目標)公司經理
2.(障礙)各類敵手
0.(努力)接近米盧
6.(結果)被叫“母老虎”
新組合:“人物”是黃全愈;但“目標”是爸爸的;“障礙”是劉濤的;“努力”是李響的;“結果”是媽媽的。根據這個“亂點鴛鴦譜”的組合,我的大致思路如下:
“黃全愈”(人物)在教育界推廣素質教育的理念屢屢碰壁,于是灰心喪氣,決定去應聘一家足球俱樂部的“經理”(目標),但是從裁判到教練到球員都接受的是應試教育,有意無意地都成了他的“各類敵手”(障礙),因此他在足球領域推廣素質教育的理念同樣遇到重重障礙。于是,他想到了米盧這個神奇的足球魔術師,他千方百計去“接近米盧”(努力),去了解米盧的關于足球的素質教育理論。米盧給黃全愈一則錦囊妙計:中國的男子足球中應試教育的毒太深,積重難返,不如另辟蹊徑――組建一支完全灌輸素質教育理念的女子足球隊。終于,中國出現了一支戰無不勝的、讓人聞風喪膽的、叫作“母老虎”(結果)的女子足球隊……
同時,舉數學教學為例,也非常有意思。
有個類似“雞兔同籠”的難題:有個老人養有狗狗和鴨子。某天,老人看到5個頭,14只腳。他看到的是多少條狗?多少只鴨?
同學們紛紛舉手(演講時,教學過程從略)。
學生A:“設兩個公式,一個解決腳和一個解決頭的問題。”
學生B:“設狗腳為X和鴨腳為Y,4(x) 2(y)=14”
學生C寫道:xy =5
老師:“大家不急于算公式,我們先來猜答案!”
學生們全都成丈二和尚……
老師:“你們不吭聲,那我來問:5條狗和4只鴨,對嗎?”
學生轟然:“不對!那就有9個頭啦!”
老師:“好,我們再從腳上做文章。”
學生們你望我,我望你……
老師:“狗不少于4只,怎么樣?”
學生B:“不對,看我的公式:腳的總數是14,而4條狗就有16條腿。除非老人喝醉了,把自己的腳也數進去!”
哄堂大笑!
老師:“老人沒喝醉,是我喝高了。那能不能是3只狗呢?”
學生們陷入思考……
學生C:“也不對!看我的公式,共有5個頭。3只狗有12條腳。這樣就只剩2個鴨頭和2只鴨腿。除非每只鴨只有1條腿!”
又是哄堂大笑!
老師:“假設它們都不缺胳膊少腿,該有幾只鴨呢?”
學生再也不沉默了,開始議論紛紛……
老師:“如狗少于3只,我們能在鴨的數量上做文章嗎?”
學生D:“狗少于3只,鴨必須3只,否則湊不夠5個頭。”
老師:“3只鴨有幾只腳……”
學生們:“6只鴨腳。”
老師:“OK,這樣一來,狗的數目……”
學生A:“狗只能是2只,狗腳……”
答案呼之欲出。
老師高興地大笑:“好!請算公式吧。”
這時,再算公式,小菜一碟:2條狗和3只鴨。
學生B有些不高興:“老師,看您那么高興,我倒有些費解了。這個2條狗和3只鴨的答案,我們花了一節課,推理來推理去。其實,一開始就用公式,一分鐘就能算出來……”
老師情不自禁地:“你提出了一個比‘2條狗和3只鴨’更有價值的問題。為什么一開始我們沒用公式,而是花了一節課來走完整個推理過程?”
學生E:“我們浪費了不少時間去推論那些不正確的答案。”
學生C:“我不同意‘浪費’的說法。 有時候,你不能證偽一個答案,你就不能證實另一個答案。”
學生F:“但是,值不值得花一節課?”
學生們七嘴八舌……
這位美國天賦教育老師的教學,非常值得我們深思、反思……
“雞兔同籠”往往被教成算術課。只講已知的、正確的東西,忽略學生去證實或證偽自己的假設,就是忽略學生的懷疑精神的培養。鼓勵學生去證實或證偽某個假設,就是教數學思維,教的是“智慧”的、“會學”的思維能力,是動詞的“漁”的探索能力!
其實,“變換詞性”的核裂變效應,也是非常有趣的例子。
我喜歡睡房的墻紙,給人一種“不甘寂寞的、若隱若現的活力”。妻子不茍同。于是,我們請一位對室內設計頗有心得的教授做評判。
她問妻子:“您是不是覺得墻紙有些busy?”
“Busy”是“忙碌”“繁忙”的意思。“Busy”描述的是動態,而不是靜態。但她說墻紙“Busy”后,我越看越形象,是有些“繁忙”的景象。
有時,把詞性變一變,會收到“核裂變”的效果。
天賦教育《科技課》的“科技”應該看作名詞,還是動詞?大有學問。
把“科技”看作名詞,就理所當然地教書本知識;把“科技”看作動詞,我們的教學就是讓學生去實踐、體驗、實驗、試驗、思索、探究。我們要避免把“科技”看作名詞,進行“填鴨式”教學;應該把“科技”看作動詞,讓學生在實踐中思索、探究。
這種教學方式與學生的IQ高低無關,倒是與我們的“教學智商”有關。
“雙減”應該“減掉”考試嗎?
1.快樂教育也孕育殘酷競爭嗎?
美國幼兒園的孩子根本不懂2 2=4;但美國高中又流傳關于“4”的故事:每天只睡4小時,喝4大杯苦咖啡,為的是獲得4.0的平均分。幼兒園的“4”與高中的“4”不是自相矛盾嗎?
德國憲法的第七條第六款規定:不能教學齡前的兒童任何學科知識,因為違背教育規律,會傷害孩子。
別說學科知識,即使是玩耍或運動,美國的“減負”文化也不提倡孩子過早進入競爭狀態。
美國孩子四五歲就開始“玩”足球。所謂“玩”不是在后院自個踢野球,而是由社區根據孩子的年齡,組織不同級別的比賽。教練大多由父母兼任,但沒幾個真會踢球。有時,球滾到腳邊,我腳癢,順便“高俅”一兩下,也能技驚四座。于是,人們紛紛慫恿我當教練,但我總是推辭。美國人只讓孩子在踢球中玩樂,根本不在乎輸贏;當個“甩手”教練,有意思嗎?
有一年,教練實在不夠,我不得不當了一回助理教練。孩子們總是打打鬧鬧,不認真訓練。某日,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就著來球,秀了一腳“倒掛金鉤”,盡管不太舒展,但人人(包括主教練)全都目瞪口呆。我趁機來一通“要贏球”的演講。主教練順勢“讓賢”,去給孩子們送喝的、遞吃的……
我“奪”權后,按孩子的特點,因人設事,各司其職;不然,一窩蜂瞎跑。兩個最差的,只有我們贏3個球以上,才讓他們上場踢“前鋒”——遠離自家球門,愛干啥干啥。
結果,我們所向披靡,直奔冠軍。但后來,我到德國出差,家長倒戈:要求孩子們上場的時間一致,教練不能沖場內大叫,每人輪流踢前鋒……于是,主教練“復辟”,搞快樂足球……又于是,球隊輸得一塌糊涂!
這——就是快樂足球。
10年后,兒子上高中,為參加學校足球隊,頂著烈日,與200多人,經歷了一場殘酷的“淘汰競爭”:每一輪都包括一圈環校跑(長跑),三組400米(中跑),四組100米折返(短跑)……
第二輪開始后,有孩子暈倒、抽筋、嘔吐……
啥叫“慘不忍睹”?妻子和我都背過身,不敢看不下……
最后,進行了多少輪?孩子們也是糊里糊涂!
兒子的好朋友麥德,一邊跑,一邊吐,還一邊調侃自己的學校:這就是基督教的學校,這就是基督教的學校……
后來,兒子參加了球隊,成為當年進球第二多的隊員。誰知,第二年要進球隊,還得再過油鍋——“淘汰競爭”。
兒子心想,去年進球8個,隊里還能少了自己?“淘汰競爭”就是走過場吧!因而沒認真準備。結果,這個進球明星,跑著跑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就被殘酷地淘汰了。
去年8個進球,已成歷史;今天倒在地上,就是既成事實。只有永遠從零出發,才會不迷戀過去,不懼怕未來!
英國伊頓公學這樣概括體育:“學會贏,也學會輸;學會去領導,也學會被領導;學會做極致的自己,也學會做團隊的一員;學會抗爭,也學會退讓。這就是人的必修課。”
我想,作為出庭律師,現在兒子的自信、自控、自覺、自尊、自律,恐怕與許許多多,既快樂又殘酷的經歷有關吧!
由于孩子成長周期的緣故,越是低幼,競爭的壓力和學習的分量越小。甚至美國的天賦教育也是小學四年級后才開始實施,并且一般不考慮跳級,目的是避免早學、多學,給其他孩子帶來無謂的負擔,造成惡性的循環競爭。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核心素質不斷增強,通過進取和奮斗去獲取成功的快樂會越來越多。這是人的成長規律。因此,競爭需要恰當的時間點,太早——影響身心健康,太晚——造成躺平心態。其實,一些年輕人的躺平心態,就是應試教育過早造成的惡性競爭的結果。
2.素質教育不要考試嗎?
“雙減”可以“減少”考試,但不能“減掉”考試。因為素質教育不是不要考試,而是看“為什么考”“考什么”“怎么考”?
有人危言聳聽地聲稱:減負和快樂教育會摧毀基礎教育!果真如此嗎?
我們來看S·B·里姆博士整理的“Iowa基本技能考試”全美統考成績。請大家看看字里行間透露了什么玄機?
細心的讀者可能發現:除了8年級“數學計算”的68分低于7年級的72分,所有數據均呈“年級越高,成績越好”之勢。關鍵看點:隨著年齡增長,學習難度加大,孩子成績反而越好!
我們的常識:年級越低,學習難度越小,所以,成績會越好;反之,年級越高,學習難度越大,成績隨之降低。計算2 2=4,小學生得個100分,小菜一碟;但到了高中,微積分要得100分就難了。這是學習和生活中的普遍現象,甚至是常識和規律。
這個“常識和規律”,怎么在實施減負和快樂教育的孩子中,卻反其道而行之?
其實,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我所在的俄亥俄州,從小學4年級到12年級(高四)的學生,各科統考的及格率:整個州的學生,年級越低,及格率越低;年級越高,及格率越高。
隨著調查的深入,我發現:這不是某一州的個別現象,而是全國的普遍現象:實施減負和快樂教育,孩子雖然起跑落后,但終點卻領先!
華人孩子也一樣,越是低年級,越能領先美國孩子,年級越高差距越小;到了高中,與美國優秀的孩子相比,已看不出差距。
我兒子很有點目空一切,但有一天,他感嘆道:其實,并不是我們比美國孩子聰明,是我們比他們學得早、學得多……
有人說我這個發現是偽命題。實際上,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就出落在減負和快樂學習中……
“雙減”是反對應試教育,反對以考為本;反對“考試”這個本來僅為教學服務的“手段”之一,在不少學校中反而變成教育的唯一“目的”。
也就是“為什么考”“考什么”“怎么考”的教育本質問題!
“雙減”也有“課外作業”嗎?
什么是人才的標準?這個導向,關系到“雙減”的成功。
把刷題高手看成人才,倒逼了今天的“雙減”!要扭轉應試教育的誤導,我們必須宣傳多元智能的理念;必須確立“360行,行行出狀元”的人才觀。
既然是“應教盡教”,我建議大家思考這些“課外作業”:
第一、把每年的某一天,定為“帶孩子上班日”。不少美國公司,有一項不成文的慣例:每年的這一天,孩子都可以隨父母上班。
小時候,一到這天,孩子都興高得不要不要的。一是圖個新鮮;二是可以“逃”學一天;三是往往都會“順道”,到飯館兒打牙祭。
父母常常很難跟孩子解釋,為什么總是匆匆忙忙,早出晚歸?每年的“帶孩子上班日”,能讓孩子更了解父母的生存之道及其喜怒哀樂。
第二“職業影子日”。這是中學“生涯教育”中,為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設計的又一個有趣的活動。學校幫孩子們,聯系那些他們感興趣的機構,比如,警察局、醫院、理發店、商店等,跟在他們的“理想職業模特”后面,觀察、體驗生活,當一天沒齒難忘的“小尾巴”。
第三、“職業興趣分析”(Career Interest Inventory),翻成中文是“盤點職業興趣”,幫你規劃一下人生。
我兒子是八年級參加的,回答了上百個看上去毫無內在關系的問題:比如,你愛吃什么?養不養動物?至于這些問題如何與未來的職業連在一起,那是心理學家干的活兒。
“職業興趣分析”把各行各業分成十五類:社會科學、文秘、醫療、農業、服務、藝術、科學、建筑、教育、法律、交通、銷售、管理、手藝、機械。每一類下面,又有非常詳細的職業。
十幾歲的孩子往往不是很清楚:“想干什么”和“能干什么”的關系,“想干的不一定能干”“能干的不一定想干”。
我兒子曾經想當醫生(當然,那是我們引導的),上七年級后,又對當律師感興趣。最后顯示的結果:最高職業興趣是法律,第二是醫療,第三是科學,第四是藝術,第五……
兒子很好奇:只是問了“愛吃什么”“養不養寵物”之類的問題,他們怎么知道我未來想干什么工作?
10年后,兒子上了哥倫比亞法學院,畢業后到世界著名的律師樓當訴訟律師,并評為2021年美國LAW360的“Rising Star”(上升之明星)。他的同事,許多是子承父業,甚至祖祖輩輩出自法律界。兒子5歲上美國幼兒園時,學的第一句英語是“廁所在哪兒”,跟美國法律“八竿子也打不著”,太不可思議了!正是這個“不可思議”,反襯了“職業興趣分析”的深遠潛在意義。當然,也有不準的,或者職業興趣變化的。
20年前,我就想把這個項目引入中國,但沒成功。現在,是時候啦!
學生從學校進入社會,往往要經歷一段“社會文化休克”階段。“雙減”也要幫助孩子盡量縮短這個階段。
有趣的關于“什么是人才”的對比:
許多學校請人做報告,都請名人、博士、教授、作家、院士、大款、大咖等等。因為他們都是家長和老師心目中的“龍”。
雖然美國大學每年畢業典禮,一定請大咖演講(越有名越好);但中小學請人作報告,三教九流都有,什么醫生、護士、警察、救火隊員、拍賣師、牙醫、汽車推售員、律師、郵遞員,等等。也難怪,不少男孩從小就立志當救火隊員。其實,“作報告者”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張三李四”或者“隔壁老王”。
學校請“社會名流”做報告的重要目的,是樹立“高大上”的樣板,告訴學生什么才是“人才”?應該怎樣“成才”?
但請“三教九流”做報告的重要目的,是讓學生了解社會,了解社會百業,了解三教九流是怎樣在自己的崗位上“成功”的。
我曾經問過美國學校,為什么請社會上的三教九流來做報告,而不是只請社會名流?
他們說:學生每天面對的是三教九流組成的社會。社會名流無疑是成功的,但支撐社會的“三教九流”也是成功的,這是社會的根基。
我們要推行“素質教育”,但到底什么是素質教育的宗旨呢?
宗旨:把人的潛能、品性、才能和特質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因此,我們應該大聲地、理直氣壯地告訴孩子:“當你的潛能、品性、才能和特質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你就成功了!”
哈佛耶魯、北大清華,99.99%的孩子甚至沒機會從校門路過;但——這個99.99%都有機會在由他們支撐的百業大廈里,獲得自己的成功!
360行,行行出狀元,普普通通的工作、愉愉快快的生活,也是成功!
“成人”堪比“成才”!教育植根于社會,就有生命力!
謝謝大家的耐心!說得不對的,請“哈哈哈”……一笑了之!
本文由“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編輯推薦,選自“搜狐教育”,版權歸原創作者黃全愈所有
作者簡介:
黃全愈,生于柳州。1982年獲文學學士學位。1988年赴美國講學,1989獲美國Villanova大學“人的組織與管理科學”理學碩士學位,1993年獲美國Miami大學“教育管理學”哲學博士學位。旅美教育學專家, 美國邁阿密大學亞洲學科部主任 。被邁阿密大學授予“(學術)重大影響獎” ,并被提名為杰出教授 。黃全愈是中美教育和文化比較專家,致力于中美教育和文化交流。其作品《混血虎》榮登《紐約時報》推薦書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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