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老兵:朝鮮戰爭后我總是在凌晨3點鐘從噩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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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津湖是朝鮮北部最大的湖泊。長津湖戰役從1950年11月27日打響,持續了近一個月。美國老兵馬鮑當時是一名上尉,手下有500名士兵。戰斗中,馬鮑所在的海軍陸戰隊被志愿軍分割包圍,他們憑借強大的火力與優良的裝備突圍,撤退到朝鮮半島南部。馬鮑在突圍時負傷,被送往日本治療。馬鮑一共在長津湖戰場上呆了17天,他的500名士兵只剩下16人。

美國老兵:朝鮮戰爭后我總是在凌晨3點鐘從噩夢中醒來

長津湖戰役以志愿軍的勝利告終,美國海軍陸戰隊卻把長津湖之戰視為驕傲的資本。用美國歷史學教授蘇珊·柯普蘭德的話說:這是我們能夠創造奇跡的一個例證。不過,在1949年至1953年任美國國務卿的迪安·艾奇遜卻不這么看長津湖之戰,他認為這是“美國軍隊自第一次布爾河戰役(發生于1861年美國內戰時期)以來最為慘重的失敗!當比蒂把艾奇遜的這一觀點告訴馬鮑時,在前一秒鐘還和顏悅色的老人突然臉色鐵青。“我們并沒有吃敗仗,”馬鮑聲音尖利地說,“我們(撤退)只是因為要去必須去的地方。”

朝鮮戰爭結束后,馬鮑退役,成為一名郵差。他的好友雷·戴維斯繼續留在軍中,后來成為四星上將,已于2003年去世的戴維斯也參加了長津湖之戰。回憶起昔日與老友在戰場上的歲月,馬鮑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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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老兵馬鮑在朝鮮戰場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與中國士兵的肉搏戰

長津湖之戰極其慘烈,馬鮑在向比蒂回憶這場戰役時, 數度哽咽。馬鮑說,當他們扼守的一座山頭快被志愿軍攻陷時,他向士兵們下令:打光最后一顆子彈,實在不行就拼刺刀。 “不要以為我會為這話感到自豪,當時我們在做不得不做的事。”馬鮑告訴比蒂。

氣溫驟降到攝氏零下30度,兩國軍隊的許多武器失去了作用,許多士兵凍死凍殘。

美軍彈藥的代號是圖齊羅爾(一種太妃糖),負責裝運空投彈藥的后勤人員以為要往飛機上裝載真的太妃糖,于是不久,在前線凍得半死的馬鮑他們收到了從天而降的“甜蜜”。馬鮑說,在極低的氣溫下,食物和水已經凍成了冰坨。“不過你可以把一顆圖齊羅爾放在腋下,一會兒就變得松軟……”馬鮑說,他不認為自己患有“創傷后應激障礙”,但他承認自己“有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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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在凌晨3點鐘從噩夢中醒來,”馬鮑老淚縱橫,語調也有些激動,“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與中國士兵的肉搏戰,他們的腳都凍爛了,卻一個勁兒地往前沖,一波接一波。他們只是孩子,我們卻別無選擇。”

馬鮑停頓了一下,翻了翻他那本未出版的回憶錄,繼續說:“不能不感到對不起他們(志愿軍)。時至今日,我經常想到我的弟兄,也經常想到他們。”

要讓美國人了解戰爭真相

比蒂看看流淚的馬鮑,再看看馬鮑的兒子,想到那些被戰爭破壞的家庭,他覺得自己建立“親歷戰爭”虛擬圖書館非常必要。比蒂并非來自軍人家庭,也不像馬鮑的孩子們那樣,從小聽著父親的戰爭故事長大。他小時候甚至不喜歡歷史課。在他看來,歷史課就是一些枯燥的人名、數字和日期,這些東西“不能讓一個孩子對過去的事產生具體的認識”。

11歲時,比蒂的媽媽給他買了一些講解二戰歷史的書,比蒂看著書中的圖片,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腦子里產生了許多問題:如果當時我在現場,會是什么感覺?戰場上的硝煙是什么味道?自己在戰斗中負傷,或眼看著一個戰友死去,會有怎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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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卡羅來納大學軍事歷史專業獲得學士學位后,比蒂創辦了一家咨詢公司。

在亞特蘭大參加了一個關于二戰的會議后,比蒂意識到,要讓美國人盡可能地了解“當年歐洲戰場上發生的故事”,因此需要去搜集每個二戰老兵的戰爭經歷。

2002年,比蒂買來照相機和錄音筆,開啟了他的“親歷戰爭”項目。他只要有空閑就查閱資料,多方打聽幸存的二戰老兵,然后上門拜訪,聽老兵講戰爭經歷并錄音,產生的費用均由他自掏腰包。

時至今日,比蒂已經搜集了600多名二戰老兵的戰爭經歷。他的目標是在,今后兩年將這一數字提高到至少1000,這些老兵的戰爭經歷最終可在國會圖書館里查閱。

“親歷戰爭”項目和時間賽跑

比蒂表示,他的“親歷戰爭”項目實際上是在和時間賽跑——根據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的統計,參加過二戰的1600萬美國士兵中,目前健在的不足300萬人。現在,每天都有超過1000名美國二戰老兵離世。比蒂好幾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與一名老兵商談好會面的時間和地點,當他趕到老兵家里時,卻被告知,老兵已經離世。

一名老兵的離世,便意味著一段鮮活的歷史被帶進墳墓。說起這些,比蒂的語氣中有著無盡的遺憾。他說,歷史“其實就是我們現在生活的時空轉換”。

有一次,比蒂找到名叫阿瑟·德·卡斯蒂克卡斯蒂克的二戰老兵,請他到麥當勞吃快餐,聽他講當年與日本人作戰的故事,并為他拍攝了視頻。后來比蒂打算再次對卡斯蒂克進行采訪,但卡斯蒂克得了老年癡呆癥,把以前的事全忘了。

有時,回憶對老兵來說意味著痛苦。

二戰時,在美軍第四步兵團服役的格倫·古奇被派往法國前線,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參戰的情景:當他端著槍往前沖時,身邊滿是中彈倒下的戰友,有的人還沒死,慘烈地哀號;有的人已被彈片割開了喉嚨,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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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奇幾度哽咽著說不下去,一旁的比蒂也眼含淚水。

比蒂更喜歡采訪那些沒有獲得過多少榮譽的老兵,因為他們的故事幾乎不為外界所知。讓比蒂欣慰的是,他已經“搶救”出了一部分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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