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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婆媳關系最是難處。雖然賈母一再說王夫人孝順、老實，但她們這對婆媳并不像表面那么和諧。尤其王夫人在女兒賈元春晉升賢德妃后，越來越顯露出專橫的一面，與婆婆賈母的關系也日趨緊張。
抄檢大觀園后，雙方矛盾徹底激化。王夫人向賈母匯報攆走了晴雯，抬舉襲人那一段故事，婆媳之間肉眼可見的激烈交鋒，看得人心驚肉跳。那種隱藏在語言之中的“刀槍”，也是極為凌厲。
晴雯都被攆走了，王夫人才來回賈母。如果是普通丫頭也罷了。晴雯是賈母的人，王夫人此舉涉嫌先斬后奏，就對賈母不敬。
她說晴雯“分外淘氣，也懶，大夫瞧，說是女兒癆”，就差埋怨賈母看人眼光不準。
尤其“女兒癆”是指少女期肺結核。晴雯肯定不是。王夫人言外之意就是在說常年咳嗽的林黛玉。
賈母一聽王夫人的話，就明白她的意思。
賈母聽聞晴雯被攆走，還說“我看她甚好”！聽話聽音，就已經表達出對王夫人舉動的不滿意。
賈母又說：“將來只她還可以給寶玉使喚得”，意思是賈家其他人都不行！
王夫人既然不選最好的，只能挑次的。所謂“誰知竟變了”是質問王夫人，怎么我看好的人，到了你眼里就“壞了”？
王夫人說晴雯“有錯”，賈母偏說“我看她甚好”，雙方互相亮明態度。有些事不用說都心知肚明。賈母對王夫人抄檢大觀園前后的行事和意圖一清二楚。
王夫人一聽賈母話中不是味兒，也趕緊找補。 “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錯。只怕他命里沒造化，所以得了這個病。俗語又說：‘女大十八變。’況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調歪。老太太還有什么不曾經驗過的。三年前我也就留心這件事。先只取中了他，我便留心。冷眼看去，他色色雖比人強，只是不大沉重。”
可笑王夫人前日還說根本不認識晴雯，如今卻說觀察了三年。恐怕不認識是假，觀察三年卻是真。但不是為了相中觀察，而是“防備”吧！
王夫人這種張嘴就來的撒謊眼熟不？與王熙鳳一模一樣。王家女兒德行如此，怎不令人堪憂！
賈母屬意晴雯不是秘密，王夫人一定知道。卻還是將晴雯攆走，足見對賈母“不敬”！
王夫人不喜晴雯選擇襲人的目的也不那么簡單！雖說襲人稱心，不隨著賈寶玉胡鬧，反而每每“死勸”讓王夫人滿意。但關鍵因素，還是襲人也是賈母的人。
王夫人攆走一個賈母的人，又選一個賈母的人，就預防著今日，避免遭人非議對婆婆不敬。比較起對襲人的喜歡，她更要攆走的是晴雯！
從“晴為黛影，襲為釵副”看，王夫人反對寶黛姻緣是真，金玉良姻但也不是“必須”！
事已至此，賈母也無可奈何，只能故作高興說： “原來這樣，如此更好了。襲人本來從小兒不言不語，我只說他是沒嘴的葫蘆。既是你深知，豈有大錯誤的。”
王夫人說襲人好，賈母就說“豈有大錯誤的”？沒有大錯誤還是有“錯誤”！一句話就是選襲人根本不對！
婆媳二人這太極打的，真是絲滑無比。
前面都是王夫人的進攻，攆了晴雯，抬舉了襲人，你能奈我何？后面賈母就開始反擊，針對王夫人說得“死勸”，告訴她究竟錯在了哪里！
賈母說： “……我深知寶玉將來也是個不聽妻妾勸的。我也解不過來，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
我都勸不了寶玉，指望襲人、寶釵去勸，“你做母親的勸得了么”？
“深知”二字是賈母明確告訴王夫人：你的兒子不聽勸！
可惜，賈母看得明白，王夫人卻并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她以為選個會勸兒子的媳婦就好了，殊不知根本無用！
賈母干脆將王夫人攆晴雯真正目的是針對林黛玉的心思挑破，也別藏著掖著了！
她說“冷眼查看”，懟的就是王夫人之前說她查看晴雯三年的話。“我也查看賈寶玉并不知道男女之事。根本沒什么寶黛愛情，都是“你”瞎合計……”這是賈母畫給王夫人的底線，到此為止！
你看，這一對婆媳的對話，有來有往。句句都打在對方最“敏感”之處。關鍵還是笑呵呵的……只有讀書人看得緊張不已。
其實，王夫人這次匯報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給襲人討一個名分。
當初她私下做主選了襲人，賈母不知道，賈政在外面，如今回來還沒告知，說不過去。賈母若是同意，就直接給襲人正名了。
可賈母不會讓她稱心如意。 “而且你這不明說與寶玉的主意更好。且大家別提這事，只是心里知道罷了。”不但王夫人給襲人正名無法實現，襲人也錯失了最后一次機會。結果被嫁給蔣玉菡。
賈母與王夫人的這段正面交鋒，堪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二人維持著表面的婆媳和順，對話卻步步為營攻伐不斷，預示二人矛盾日漸加深。旁觀者看得心驚肉跳卻又十分過癮！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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