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塞滿鮮花的法國小鎮阿訥西，驚呼人間天堂

阿訥西（Annecy）地處法國東部奧弗涅-羅訥-阿爾卑斯大區（Auvergne-Rhône-Alpes）的上薩瓦省（Haute-Savoie），坐落在阿爾卑斯山腳下，有“薩瓦省的威尼斯”“法國阿爾卑斯山區最美麗的小鎮”“阿爾卑斯的珍珠”等美譽。漫步在小鎮上，不僅可以感受法國的浪漫，更別有一番瑞士風情。

刻上歷史印跡的建筑

阿訥西位于日內瓦以南約35公里，最初隸屬于羅馬帝國，公元10世紀成為日內瓦伯爵（Comte de Geneva）的封地，1401年又被意大利薩伏伊公國收入囊中，至法國大革命期間被法國征服，因而保留了不同的人文風情和歷史風貌。

12世紀初期，由于日內瓦城中教會勢力日益壯大，成為實際的掌控者，日內瓦伯爵被迫舉家南下。路經阿訥西舊城時，伯爵被這里山川湖泊環繞的天然美景吸引，立刻決定在此安家，于1219年入住阿訥西堡（Château d’Annecy）。建造之初，阿訥西堡的主要水源來自阿訥西湖，工匠們巧妙地利用高低起伏的地勢，將城堡建在巖石地形區，顯得頗有氣勢。這里更是絕佳的瞭望點，可飽覽整個阿訥西城的風景，山脈、湖泊、老城區盡收眼底。

阿訥西堡內最古老、雄偉的建筑，當屬高約38米、墻體厚約4米的皇后塔。相傳，日內瓦伯爵懷疑妻子不忠，將她永久囚禁于此，該塔由此得名。至16世紀，阿訥西堡被不斷翻修改建，吸取了法蘭西島（Île-de-France）上城堡的靈感，融合了中世紀防御性建筑和文藝復興時期建筑的風格。然而自17世紀，隨著掌管城堡的薩伏伊家族的離去，城堡也被荒廢，原先的宏偉之態漸漸暗淡，后來被用作軍事營房。

阿訥西老城俯瞰圖。左上角的城堡是阿訥西堡，中間的紡錘形建筑是島嶼宮，右下角灰頂鐘樓則屬于位于休河盡頭的圣莫里斯教堂（Église Saint-Maurice）。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始建于1422年，是阿訥西最古老的教堂之一。Tommy Lundberg 攝

1952年7月12日上午，一個酒精加熱器在阿訥西堡爆炸，所幸火勢很快得到控制。次年，阿訥西市政府從國防部手中買下這座城堡，整修3年后作為博物館對外開放。自此，這里不僅是展示阿訥西歷史的博物館，還是阿訥西音樂學院的歷史與藝術中心，呈現其歷史遺產如中世紀雕塑、山水畫以及當代藝術、動畫電影等各類展覽和收藏，掀開小城嶄新的一頁。

從城堡走向河邊，視線不由得被一座水上宮殿吸引。這座始建于12世紀的島嶼宮（Palais de l'Île）又被稱為利勒宮，形似一艘紡錘狀的船靜靜地停靠在水面上，成為阿訥西最具代表性的古跡之一。

島嶼宮

島嶼宮內的建筑反映了中世紀建筑形式的變遷，其中最古老的是由石灰巖、碎石塊組成的大四邊形塔。最初，島嶼宮肩負著阿訥西防御中心的重擔，而后成為多位伯爵和公爵的住所。自14世紀后的幾百年間，島嶼宮先后被用作監獄、法院、鑄幣廠、軍營，直至1986年成為博物館，如今館內還保留著舊法庭、審判室、監獄及禮拜堂的遺跡。而這個水上宮殿自19世紀中葉以來廣受畫家和攝影師的青睞，也是游客的所愛之地。

阿訥西的老城面積不大，卻有4座教堂。16世紀30年代初期，日內瓦爆發宗教改革運動，日內瓦主教前往阿訥西避難，阿訥西的宗教地位由此提升。至17世紀初期，在日內瓦主教弗朗索瓦·德·塞勒斯（François de Sales）的帶領下，阿訥西的宗教力量不斷鞏固，成為反對日內瓦新教的天主教中心，小鎮也因而留下了多座教堂、修道院等宗教遺產。

圣弗朗索瓦教堂（Église Saint-François d'Annecy）具有巴洛克風格，弗朗索瓦·德·塞勒斯在教堂舉行了他的第一次圣餐，隨后在此傳道。教堂曾在法國大革命期間被用作印花布工廠，直到19世紀末期恢復了宗教功能。

始建于14世紀的阿訥西圣母院（Église Notre-Dame-de-Liesse d'Annecy）位于休河（Thiou）邊，曾經在法國大革命時期被拆毀，1850年以新古典主義風格重建，其外立面具有撒丁島式的建筑風格，記載著阿訥西被撒丁王國短暫統治的歷史。若在老城中漫步迷失了方向，抬頭遠望就能看見建于16世紀如燈塔般的鐘樓。盡管位于鬧市區，教堂卻安靜得出奇，陽光透過彩色玻璃折射到大廳，虔誠的信徒正在默默禱告，接受心靈的洗禮。

老城不“老”

動身之前，友人推薦了一條游覽阿訥西的最佳路線：一路沿著休河畔漫步，途經老城、愛情橋、歐洲花園，最后到達阿訥西湖。休河是阿訥西湖的支流，流經整個老城，向西匯入菲爾河（Fier），因此老城的主要街道都分布在休河兩側。沿河而行，頗有水上威尼斯的味道。

阿訥西每年都會舉辦威尼斯狂歡節，屆時常能看到有人身穿華服行走在老城街頭。

阿訥西自2006年起每年都會舉辦國際動畫電影節，迎接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影者。

游逛水城可從共和橋（Pont de la République）開始。這個擁有百年歷史的老橋下的機械閘門曾調節著河流下游一家大型棉花廠的用水。1874年，工程師薩迪·卡諾（Sadi Carnot）建立了一個水量調節系統，將阿訥西的河水水位抬高了20厘米，足以讓諸多工廠常年保持運轉，依托河道生存的紡織業和鋼鐵業開始蓬勃發展，推動了阿訥西的商業化進程。

老城區的樓房依河而建，多建于12〜17世紀。為保護老城區，當地政府規定所有船只和車輛一律不允許駛入城中，大面積的全新商務區、公共建筑等現代化設施都建于新城區；同時，不在老城內建造任何“仿古建筑”，只對部分老舊建筑進行“整舊如舊”的改造。房屋外墻上貼著不少“補丁”，街邊一盞盞形似小油燈的復古路燈，發出溫柔的淡黃色光芒，不夠奪目，但足以守護老城那份質樸與寧靜。

盡管老城保留了古老的街道、房屋，但仍然充滿活力。

盡管老城每一面墻都刻著歲月痕跡，但阿訥西人善用顏色，明黃、淺橙、淡粉或嫩綠的墻壁如調色盤點綴著小鎮。沿河街邊有很多露天咖啡館、紀念品商店、旅店和餐館，無論是店主還是居民，都喜歡用鮮花點綴窗臺，為生活增色。夏季時分，河道旁的欄桿上掛著天竺葵和矮牽牛，別處簇擁著數捧紅色、紫色、黃色小花束，石磚上偶見青苔，充滿生機。不遠處的島嶼宮、阿訥西堡、街邊小店伴著潺潺流水和散落各處的鮮花成為阿訥西的名片，流連忘返的游客忍不住感慨：“在這里，一切都放慢了速度。”

高山、流水、小橋、多彩的樓房構成阿訥西老城的經典景象。

老城生活忙而不亂充滿煙火氣

若想感受阿訥西的生活氣息，可逛逛每周固定時間開放的露天市集。各類攤位上搭起的尖頂帳篷由多種顏色拼接而成，與熱賣的鮮果交相呼應。古董家具、珠寶、膠片相機以及手工市集上的畫布、明信片、小木簍，每一個攤位都有些特色小玩意，等著有心人帶回家。一旁的居民樓上，有人在自家陽臺擺好木椅，看著河流出神，忽而聽到樓下的歡聲笑語有了精神，于是虛掩上陽臺門，拿好遛狗繩，準備出門。

阿訥西通常在每周二、五和周日的上午7點至下午1點開放露天市場，當地人把新鮮農產品和特色商品帶來出售，多彩而熱鬧。

每年10月的第2個星期六，阿訥西會舉辦“從高山牧場歸來”（Descente des Alpages）的活動。屆時街道上擠滿了工匠、老商人、演奏傳統樂器的民間團體，乃至牛羊鴨鵝等家禽家畜和牧群以慶祝秋天的到來，這是自中世紀以來的傳統。

夜色漸深，空氣中飄來一股濃郁的奶酪香氣。尋著味道走進一家餐廳，看到廚師正在用刀從一塊巨大的奶酪上刮下一縷，慢慢淋到餐盤上。拉著絲的奶酪冒著熱氣，令人垂涎不已，這是阿訥西人格外喜愛的拉克萊特奶酪（Raclette）。這種奶酪和食用方式來自瑞士，在法國也甚為流行。將一整塊奶酪加熱后，趁著它剛融化的狀態用刀刮下，搭配土豆、面包和腌黃瓜等食用，濃香溢滿舌尖。另一種薩爾瓦多奶酪火鍋（Fondue Salvador）也頗受阿訥西人喜愛。陶瓷鍋里加熱的奶酪融合了白葡萄酒的香氣，用叉子叉著面包塊或其他個人喜歡的食物翻滾一圈，熱騰騰的香氣倏地溜進鼻腔，享受來自阿爾卑斯的暖意。

拉克萊特奶酪

薩爾瓦多奶酪火鍋

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曾在阿訥西度過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12年”，“我的心靈被阿訥西的流水蕩滌至凈”。他還在《懺悔錄》中寫到：“我為什么不可以用金欄桿把這幸福的地方圍起來！為什么不讓全球的人來朝拜它！”他希望可以將自己與華倫夫人初見的地方守護起來，被全世界瞻仰，而這一愿望在兩人相遇200年后成為現實。在休河邊的一個小院內，盧梭的半身像被安放在金色圍欄后，上面用法語寫著：“在1728年的復活節，一個鮮花盛開的早晨，讓-雅克·盧梭在這里遇見了華倫夫人。”周圍是郁郁蔥蔥的綠植，他可以永遠深情地注視著這片土地，如同阿訥西人一直記著他一般。如今，戀人們來到阿訥西后，常去盧梭與華倫夫人的約會地愛情橋（Pont des Amours）打卡——據說在橋上接吻的戀人會一直在一起。

瓦塞運河與愛情橋，充滿浪漫情調。

美景在側，悠然自得

承載著無數甜蜜諾言的愛情橋連接著兩片湖畔公園，也溝通著瓦塞運河（Canal du Vassé）與阿訥西湖。過了橋，便能看到與西側法國小鎮完全不同的“瑞士風光”。橋東側的阿訥西湖如翡翠般耀眼，水底鋪滿白沙，綿延15公里，寬約3.2公里，平均深度41米，主要由阿爾卑斯山的高山雪水和雨水匯聚而成。阿訥西湖與萊蒙湖（也稱日內瓦湖）南北相望，成為阿爾卑斯地區兩湖一谷景觀的重要組成，被譽為“全歐洲最純凈的湖泊”之一。然而，早在上世紀50年代，湖水曾因富營養化受到嚴重污染，后來在政府的積極治理下才恢復。

在運河上游船賞景，肆意自在。

清澈見底的湖面上時常能看到成群結隊戲水的鴨子和天鵝，沿湖的帕奎爾花園（Le Pâquier）和歐洲花園（Les Jardins de I’Europe）隔著運河相望，那里有大片草坪可供居民、游客休閑。玩滑板的孩子、熱戀的情侶、遛狗的老人、野餐的好友、肉乎乎的鴿子⋯⋯一派熱鬧景象。阿訥西湖畔仿佛一片世外桃源，生活愜意得只剩下歡愉，難怪雨果曾說：“無論怎么寫，我的詩也不如阿訥西美。”

阿納西居民和游客常來瓦塞運河和帕奎爾花園休閑娛樂

從阿訥西湖上方俯瞰，能看到左側的休河與右側并列的歐洲花園和帕奎爾花園。

在阿訥西的日子，隨處可見戴著頭盔的騎行者，其中不少是觀光客。過去，這里凹凸不平的磚路并不適合騎行，為了方便市民出行，當地政府在沿湖的石子路上鋪設了一層極薄的赭紅色瀝青涂料，既保持了房屋與地面色調的協調，也便于出行，游客更是多了一種飽覽美景的方式。

一路沿湖，總能望見遠處的阿爾卑斯山，幾艘快艇停靠在岸邊，湖中的游船慢慢漂蕩，幾只白鷗輕點湖面又飛向高處，像一幅緩緩拉開的山水田園畫卷。伴著和煦的陽光與微風，哪怕一旁都是陌生人，也仿佛多了許多同行者，大家或是出于對美景的向往，或是因對騎行的熱愛相聚在這條道路上，頗有種“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的溫馨。

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讓阿訥西多次成為環法自行車賽的賽段，幾十公里的路程，從城鎮到湖泊，再到高山峻嶺，心情也隨著道路起伏而跌宕起來。道路兩側的觀眾有時會以牛鈴、喇叭加油，還有鄉村樂隊助興，熱烈的氣氛在騎手到達終點時達到高潮。

2018年環法自行車賽阿訥西賽段

除了騎行，阿訥西湖畔隨處可見運動的身影。擦肩而過的跑步者十分熱情，看到相機鏡頭會友好招手，遇到有人問路便停下腳步熱心相告。還有不少人在攀巖、玩皮劃艇或踢足球，讓人在生機勃勃的大自然中感受到了法國人對體育運動的熱愛。

此外，借助阿爾卑斯山的天然優勢，這里還是滑翔傘訓練基地，有專業的滑翔傘飛行學校。臨行前一天，我終于克服恐懼，在教練的指導下飛上藍天。張開雙眼的那一刻，逶迤的河流穿梭在群山之間，天地的寬闊瞬間讓我敞開心扉。盧梭曾說過：“我的心靈是阿訥西的流水，滌蕩至凈，正好懺悔。”而此時我低頭俯瞰，滿眼都是阿訥西的無限風光與歲月靜好，它是我心中的玫瑰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