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圍城”:一邊擴招,一邊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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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已經進入普及化時代,我們需要打破一些陳舊的觀念。多元的選擇,恰恰是這個時代的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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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也是道圍城

近年來,國內研究生相關話題呈現“冰火兩重天”。一邊是不斷上漲的考研人數,2022年全國碩士研究生報考人數達457萬,再創歷史新高;一邊是高校陸續發布的碩博清退通知。

在這些清退名單背后,還存在著大量的延畢問題。

作為博士前期的碩士階段,是學術研究進階的過渡期,對碩士的要求不宜過高。世界范圍內,碩士研究生的分流率都不高;我國高校的碩士研究生分流率很低,碩士延畢也很少見,但延畢率也從2003年的約4%,上升到了2018年的近10%。

而“沒有延期畢業的碩士,沒有按期畢業的博士”,更常見的是博士延畢,甚至已逐漸成為常態化現象。

2003年博士研究生延畢率約46.5%,2012年突破60%,2018年已達到64%。也就是說, 有超過六成的博士研究生無法正常畢業。 

對此,南京大學校長呂建認為:“目前博士生無法按期畢業的人數比例高達65%,有的讀博8年也畢不了業。延期博士生群體日益擴大,引發了不少社會問題。”他指出, 問題在于:開頭松—中間松—畢業嚴。

2020年,研究生招生110.66萬人,其中,博士生11.60萬人,碩士生99.05萬人;在學研究生313.96萬人,其中,博士生46.65萬人,在學碩士生267.30萬人;畢業研究生72.86萬人,其中,畢業博士生6.62萬人,畢業碩士生66.25萬人。

中國高等教育發展迅猛,完全進入了普及化時代,碩博群體也不斷擴大。如此龐大的人群,并非每個人都適合做研究。碩士已經成為很多人的標配,但很多人讀研讀博核心目的是就業,而不是研究。

延畢存在著很多種情況,有不少確實是“懶”字當頭,也有不少是非“研”不可,為讀研而讀研。在應試教育和社會競爭的雙重作用下,大批本不適合讀研的研究生由于缺乏開展研究所需的足夠專業知識,或是缺少學術熱情和動力,無法針對具體問題展開科學的研究。

“熱愛,但并不適合做科研”成為越來越多研究生所面臨的問題。

近些年,碩博生焦慮、抑郁等心理問題甚至一些極端事件,頻頻引發社會關注。讀研雖好,但也是一道圍城,城外的人想進來,城里的部分人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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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量是研究生教育的生命

“對不適合繼續攻讀學位的研究生要及早分流,加大分流力度。”這句話喊了很多年,卻遭遇了“動真格很難”。

在很多學校和科研院所都有中期考核,但落實分流實際很難。中科院某研究所的一位院士坦言,有時在考核后,個別學生確實被認為不適合讀博士,所里會希望學生改為碩士,但如果學生不愿意,也不會勉強。“基本都沒改成,最后一般也都畢業了,我們還是要顧及學生的心理狀態。”

研究生分流在國際上是成熟機制。

持重視研究生分流意見的專家學者很多,著名學者、首都醫科大學校長饒毅認為:研究生都試著朝博士方向,但如果發現不行(自己發現其實不感興趣、或者老師發現其實學生不合適,等等),以碩士作為分流,不用做研究、不用發論文,只要課程及格就畢業并獲碩士學位。

饒毅校長認為對醫生按興趣、能力、資源進行分流,并不是否認醫生的研究能力,醫生能夠做好治病救人的工作就是好醫生。

這樣的情況建立在:即便不能做研究,但仍然大有可為,人盡其才,做好醫生造福社會。

研究生分流制度確應追求人才的合理配置,但不得不面臨一些現實困境。

受到傳統文化的影響,家長和教師都認為學生如果未能完成學業,則是失敗的教育,對于學生教育的前期投入也是不可挽回的損失。

教師往往抱著“不能毀了一個學生的未來”的心態,給予學生“適當的寬松”。這由當下研究生分流的不可逆制度決定,一旦分流就代表著中止學業,即便沒有獲得博士學位,能夠獲得碩士學位,在通常的輿論環境中也是一種失敗。

作為學生自身來說,在社會輿論和前期投入過多。用人單位的歧視,放棄博士學位難以獲得有同樣價值量的相應合理補償的壓力下,即便出現了讀研后極不適應的情況,也強迫自己硬著頭皮讀下去。畢竟“看似只差論文就可以畢業了”,實際上在培養過程上都存在一些問題,不僅僅是沒有寫出論文這么簡單。

很多人是在一條既定的優等生的道路上,一路順其自然地讀了碩博。讓自己選擇更為積極的道路,是他們一直以來的信念。

但學習成績和學術研究能力是正向相關但不完全綁定的兩件事。能夠獲得碩博資格,但學術研究是否是最適合自己的路,也是另一回事。

對于學生來說,讀研、讀博只是成才的途徑,而不是最終目的。

對于研究生教育來說,嚴把質量才是高層次人才培養的關鍵。學術面前只有客觀,沒有情感和面子。

03

國外高校研究生分流有何借鑒

觀察國外高校成功的研究生分流制度,一方面是社會輿論較為寬松,另一方面是補償學位機制人性化。成熟的過程考核也保障了研究生培養質量。

以耶魯大學為例。

2020年,耶魯大學文理研究生院共收到10584份博士研究生入學申請,審核并發放1176份錄取通知書,2020年博士研究生入學申請通過率僅有11.1%,生源分流率高達88.9% 。過程考核是博士研究生教育質量的關鍵環節,耶魯大學文理研究生院對博士研究生的居住要求、道德培訓、課程考核、資格考試和教學訓練進行多方面的考核。

從入學后到獲得博士學位候選人資格,學生至少要面對6次分流退出考核,導致分流退出率也較高。在入學嚴、過程嚴的情況下保障了博士培養的質量。

分流退出的博士生中存在部分學生主動退出的現象。2016-2020年,每年均有超過60名博士研究生主動退出學習計劃,主動退出率約為15%。

學生會因為興趣等原因主動放棄攻讀博士學位,也可能轉學到其他高校繼續攻讀博士學位。盡管他們被統計在分流退出率中,但也有可能在其他高校獲得了博士學位。

耶魯大學的分流退出制度規定學生可自愿退學,也為主動退學的學生提供重返校園的機會。根據被分流退出學生修讀情況授予不同程度的補償碩士學位,在培養過程中依據學生不同的學術表現授予相應的學位, 構建多樣化的分流路徑,保障學生權益,維護博士研究生教育質量。

國外高校博士研究生的分流率可以達到30%左右,即100名博士生中有大約30人拿不到最終的學位。 我國博士生的分流率不足5%。但究其本質還是國外博士生往往更看重的是學術經歷、所學知識、學術能力的培養,而國內博士生更看重學位的獲得,輿論環境對博士也較為苛刻。

這給我們的借鑒是: 科學過程考核,將畢業壓力前移;合理分流,妥善安置,給予學生二次、三次考核的機會。

南京大學校長呂建此前在兩會期間曾介紹“南京大學433博士培養模式”:“明確中間過程嚴格要求。每一次資格考試必須有15%的人不能通過,不要等到畢業的時候就來不及了。博士論文不是簡單會背書考試,它是創造知識的過程。”

04

誤區:分流=淘汰

目前,很多人對研究生分流存在的誤區是:分流=淘汰。

在這樣的觀念下,多方原因導致3年博士讀8年的情況出現了。學術悲劇是殘酷的,最為年富力強的時候全身心投入學業,沒有獲得相應的回報,或者說有更適合自己的道路,能夠成長得更為開心,收獲也更多,但沒有選擇。對學生來講是很大的打擊,對社會資源也是一種浪費。

但問題是在沒讀研讀博之前,沒有人知道自己讀研讀博,甚至真正投身學術是否合適。

這才是 “過程考核,合理分流”的意義,核心是育人,而不是“淘汰”。

對于被分流的學生來說,是及時止損、把握節奏,選擇更為自己負責的路。

由于幾乎所有高校都要求博士在畢業前要發表 2 篇及以上核心期刊論文,博士的日子確實很難熬。為了保證博士教育質量,嚴抓學位論文開題、中期考核、評閱、答辯、學位評定等關鍵環節,于是博士生基本學習年限只能由3年調整為4年。

2003年起,北京大學開始博士生培養改革,將碩士起點博士生的基本學習年限由3年調整為4年。3年時間對于培養學術研究者來說太短,已經成為共識。目前已有30多所高校實行4年制,多所高校實行3-4年彈性學制,顯然,也正在向博士4年制過渡。

延長學制固然是出于科學培養博士生的規律和需要,但并不治本。

并非每個學霸都適合學術科研的道路。

中國教育在線總編輯陳志文指出,高等教育已經進入普及化時代,我們需要打破一些陳舊的觀念。多元的選擇,恰恰是這個時代的標志。

想清楚什么最適合自己,自己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 李璐瑤

來源:中國教育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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