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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丨自PAI
ID丨zpselfie
今天的故事,來自@Raymond5531。
他是天津人,今年51歲了,妻子小他一歲。
兩人選擇了丁克的生活方式,并且享受其中,因為 「因為不要孩子,不用為孩子的教育問題花費精力和金錢。」
夫妻二人2003年在西湖邊的合影
我們無意評價任何一種生活方式的好壞,但也好奇,當一對夫妻選擇丁克,會有怎樣的故事發生?
@Raymond5531說,雖然他每個月的工資就幾萬塊錢,在外企剛剛企及中產的下限,但通過合理的調配,這些錢讓他在天津可以全款買車買房、家里雇得起阿姨和司機,他能玩樂高和攝影,有個大書房,妻子不工作也能買奢侈品、有個挺大的衣帽間。
他很少羨慕身邊朋友的家庭生活,但羨慕他的朋友越來越多。
以下就是他的口述。
01
我原本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里。
父母是中學同學,自由戀愛在一起的。
父親是南開大學的老師,生性浪漫,所有新潮的東西都在鼓搗。我2歲時他就開始教我英語,買了很多進口相機、錄音機,給我拍了很多照片,還把家里的廚房改成暗房……天天帶我泡在收舊物的委托店買東西。
姥爺是國民黨軍官,姥姥是滿族大家族出身,母親受過很好的家庭教育。但在那個年代,她因為家庭成分上不了大學,很傳統,循規蹈矩,不愛玩。
我2歲時和父母在北京北海公園的合影,這是我們一家現在留下來的唯一一張合影了。
四歲那年,父親因為一個上海女人和母親離婚了。
父親覺得對我的愛很缺失,經常在母親把我送到幼兒園后悄悄接我出去玩,給我照相,帶我吃好吃的。
我從小崇拜父親,覺得他才華橫溢、無所不能,但小男孩都是想要保護母親的。
我跟著姥姥媽媽過,每次跟他出去玩,想到他拋棄媽媽,我都是很矛盾的。
甚至像個小大人苦口婆心地勸他回來和媽媽和好,他鐵了心離開,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有一次去起士林西餐廳,我吃得太多,回家吐了。母親才發現父親悄悄接我出去玩這件事,后來好久我都沒有見到父親。
父親悄悄把我帶出幼兒園,在公園里給我拍的照片。
1977年冬天,36歲的父親突然一氧化碳中毒去世了。
他的家庭是從南方來的,爺爺奶奶那時候又下放在呼和浩特。
父親的葬禮,沒有一個親戚。遺體告別的時候,只有7歲的我孤零零一個人站前面,后面站著父親的同事,這個場景我至今都記得。
在家里姥姥和媽媽把我照顧得很好,主要的傷害在學校里。
在那個年代,單親家庭很罕見的,從父母離婚開始,我就被好多小孩嘲笑。老師越越苦口婆心勸導,同學們就越逆反。老師的說教甚至變成了對我的二次傷害。
但十歲以前,我還算是幸福的。
這是1978年,我9歲時加入少先隊的留影。
母親在天津的儀器公司當技術員。單身母親帶孩子是很辛苦的。
我十歲的時候,母親要再婚了。 我特別高興,以為可以擺脫在學校里被人看不起的狀況了。我憧憬著新的家庭。
母親說,你得適應新的父親啊。第一次見到繼父是在姥姥家,他是一名工人,對我特別好,跟我一起做游戲、玩玩具。
我甚至覺得母親的叮囑都有點多余了。 我跟著媽媽搬到了繼父住的工人新村。
我小時候住在天津五大道睦南花園旁的別墅里——雖然別墅已經不屬于姥姥姥爺了,他們的進口大沙發、辦公桌都被人占用了,成分好的工人搬進了房子的主要區域,我們只能住在角落里。
工人們一搬來也吵吵鬧鬧的,在這里待久了,可能被氣氛感染了,就變得溫文爾雅了。
這是姥姥姥爺的結婚照,1940年,上海。
五大道一到晚上特別靜,車也沒有,人也沒有,院子里有時會傳出來鋼琴聲。
姥爺家樓上一架鋼琴,樓下一架風琴,床底下還有很多民國時期的科學畫報。
姥姥來自北京的滿族大家族,我到現在還記得她在家里叼著卷煙彈鋼琴的樣子。
這是姥姥母親結婚時的家族合影,拍攝于1920年。
住慣了五大道,工人新村對我來說是很新鮮的。有很多小朋友,一群群來找我玩。我很興奮,也特別靦腆,不知道怎么和他們打交道。
工人新村的生活是集體式的,孩子們也是幾十個人在一個集體里玩。整個工人新村好幾百人共用一個大的公共廁所,每天早晨要去搶位置。鄰居之間特別熱情,甚至可以隨便到別人家里吃飯。
這些在我眼里是不可思議的。五大道院子里就幾個小孩一起玩。家里一個月也來不了一兩次親戚,而且因為親戚成分不好,還有點鬼鬼祟祟的。小的家族聚會時,會拉上所有窗簾,關起門來彈琴。
而在工人新村,房挨著房,門挨著門,每家人都沒有秘密。落差太大了,我對工人新村的生活不適應。
我(左一)和母親在五大道院子里的合影,身后的別墅就是我們生活過的地方,現在還存在。
而且在工人新村,對下一代的暴力是很普遍的,甚至好多人自己都是在打罵下長大的。孩子挨打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繼父對我這個小拖油瓶的打罵很快就開始了。他看不慣我就打,整整持續了八年。
有了繼父,因父母離婚被嘲笑的苦楚就變成了另外一種。上中學,同學們嘲笑我:你看,方健現在還在挨打。我心里難受,就疏遠了同學,下學悶頭就走。
我高中都長到一米八了,他打的時候我都不覺得疼,就當打旁邊的樹了。我不會求饒,他就打得更狠。 他這種粗暴的、無緣由的體罰,對我內心的傷害遠遠大于肉體的傷害。
這樣艱難的境遇讓我很想念生父,想象如果他活著,生活會是什么樣的?我非常篤定地認為如果他活著,八十年代他一定是會出國的,因為和他玩得好的那些同事都出國了。這樣一想,又想不下去了。
知道我挨打,好幾次姥姥都要把我領回家,可我母親不讓,因為再回來會被打得更兇。我很怨恨母親,但那時候離婚不容易,她為了我也委屈求全。
我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可學習好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工人孩子的未來就是頂替父母崗位,大家拿一樣的工資。
所以,晚上十點一到,必須關燈。深夜開燈學習被當成一種裝蒜的行為,我就拿著手電筒躲在被窩里看書。
1987年元旦,高三的我(中)和中學同學們的合影,這是八年來我僅有幾張合影之一。
高考前夕,繼父直截了當讓我高中畢業就參加工作補貼家用,我的小九九是考個能夠免費讀書的軍校,展翅高飛。
結果因視力原因沒考到軍校,考上了南開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我就預計會有一場大風波。
回到家中,繼父在喝酒沒理我,我順勢遁入自己房間。
夜里睡夢中被他劈頭蓋臉地打醒了。他滿嘴酒氣咆哮,說我眼皮在動,嘴角有微笑,是假睡,說我處心積慮想擺脫他。這次,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還手了。
午夜,上身滿是血跡的我到了天津友誼商廈后面的魚塘邊,洗凈了身上的血跡,神清氣爽。我知道自己要踏上嶄新的人生旅程了。
1987年,我18歲,去南開大學讀書,完全離開那個家庭。經濟命脈被斬斷,奶奶贊助了我20元學費。
奶奶來自香港的一個華僑家庭,思想開放,會說七種語言,這是她上海圣瑪利亞中學的畢業照。
奶奶這時候已經從呼和浩特回到天津了,孤身一人。
她的兒女都早早離世了,爺爺也離世了。即使這樣,她過得也很積極、很自我,親情看起來比較淡漠。
我是她唯一的孫子。她工資很高,一個月200元,但不會多給我,我也不會找她要。她鼓勵我想辦法掙錢養活自己。我原本沒有什么打工的想法,她說可以賣報紙啊。
受到她的啟發,我剛上大學就和幾個南方來的同學一起在食堂門口擺起了地攤,賣方便面、榨菜、豆腐乳。每天只吃兩餐。
1987年,住校學生的平均消費是每月60元左右,我們省吃儉用一個月下來每人才掙了20元,根本不夠!
正在彷徨無計之時,我鬼使神差地溜達到新開業的喜來登酒店門口,楞頭楞腦地闖了進去,直接敲開了餐飲部總監的辦公室。
門開了我傻了,里面坐著一位紅頭發的外國人。我用磕磕巴巴的英語向他表達了求職的愿望。他很稀奇,因為當時在國內還不興這樣的毛遂自薦,竟然很痛快地答應錄用我了!而且知道我在上大學,所以安排我晚上在酒店的酒吧上班。
1987年,我剛到喜來登酒店的酒吧上班。
就這樣,上大學的第二個月,我就很幸運地,一個月掙了155元工資。
這在當時可是土豪級別了!
繼父還跑到大學去找我茬,但畢竟大學不是中學。我跟輔導員、系主任都說了家里情況,他們直接說要不你走法律程序?
繼父沒有讀過什么書,走進大學硬氣不起來,人家讓他離開,他就再也不敢來了。
我在喜來登酒店的酒吧打工的留影。
上大學可給我美壞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們對我一視同仁了,一丁點兒歧視都沒有。
大二我就成了主管,帶領了十幾個人的小團隊。
這些讓青春期一直自卑的我自信爆棚了。同學們知道我在社會上打工,能掙錢,還能接觸到外國人,不一樣的世界,甚至對我有了欽佩之情。
大學時期元旦晚會,我給同學們拍的照片。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涉外的環境很少,更別說五星級酒店了。
我在南開讀的是旅游專業,有一回大學老師生日,我請老師去我們那個五星級酒店吃飯,安排手下的服務員戴著白手套,按照高規格招待。
老師都哭了。他說我都教了一輩子西式禮儀,從來沒有在五星級酒店吃過飯。
我是想讓他們覺得自己的學生優秀,有顯擺的心理,也非常有成就感。
當然,因為打工,我在學業上就沒那么專注了,所以請吃飯也有討好老師的意思。
天津另一個酒店開業,有經驗的我去幫他們做培訓。
打工的經歷讓我待人接物的成熟度比同齡人高出了一大截,我找女朋友就喜歡找校花、有挑戰的、博眼球的。
曾經有個女孩兒是法語系的,我跟她的戀情非常激烈,也非常認真。她想去法國,我也萌生了去法國的想法。90年代去法國不容易,我甚至報考了法國的外籍軍團,去摩洛哥參加了外籍軍團考試,被選中了。
外籍軍團里有很多能人,如果你在里面待三年沒有死,就能有法國身份,還能保證法語過關,算是一個捷徑。這對年輕的我也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
等我把一切都辦成了,她跟一個真正的法國人浪漫上了,最后我也沒去法國,這段感情就無疾而終了。
還有一個來自江西南昌的女孩兒,也是校花級別,去了美國,結束得轟轟烈烈,我差點想不開從北京北辰大廈往下跳。
我的大部分感情經歷,都是以對方出國結束的,朋友們戲稱我是「出國培訓班」。這些不穩定的感情經歷也多少影響了我后來丁克的選擇。
1988年,我大二,戀愛后經常和朋友們出去玩,這是在北京郊區的野三坡。
21歲,在酒吧工作的時候,我認識了現任妻子。
作為一個好的酒吧經理,是要和客人打成一片的。
正好我媳婦兒和她同學跑酒吧去玩,跟我搭訕。我不想收她錢,給她調了杯whiskey&coke,這種酒外表看上去就是可樂,其實加了很貴的威士忌。
她原本不想喝,我跟她說有酒,她一嘗,一口氣喝了五杯。五杯就是半瓶威士忌啊,我都嚇壞了。當時覺得這女孩怎么那么能喝酒了?
后來我們成為朋友,經常聊天。她的母親是直接和英國人做羊毛外貿生意的,她是富家女,我就是一個酒吧里打工的。因為差著階層,覺得她高高在上的,我沒一點私心雜念,和她聊天特心安理得。
后來她跟舅舅去了深圳,每年春節她回天津,我們就形成了慣例聚一次,互相說一下自己這一年中出了什么事兒,談了什么戀愛,也不用瞞著對方,可以把最隱私的糗事當笑話說出來。 就這樣,誤打誤撞建立起來了信任。
我大學四年都在酒吧工作,那時候畢業還是包分配的,南開大學旅游系的一般會分配到旅游局、旅行社。我找了一個五星級酒店,就開始上班了。
1994年,工作后的我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我在天津工作、戀愛、生活,我媳婦兒那時候在深圳吃喝玩樂。我們平時也不聯系,就保持每年一見的頻率,每次見面都特期待,也特開心。
她有一次相親很失望,問我,你說咱倆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像閨蜜一樣調侃她:不成,養你得要多少錢啊?但心里已經把她的想法翻來覆去想了。
這時候我在天津已經買房了,也有了不錯的經濟基礎了,和她的差距沒那么大了。
年輕時的我在辦公室。
2002年,她因為父親去世回到天津,我作為好朋友跑前跑后地幫忙葬禮。
她媽媽也跟我們說,「你們倆不挺好的?知根知底的。」
從這兒后,一個月就結婚了。沒有大操大辦,就在我所在的酒店里,請了20個親戚朋友。
2002年,我和媳婦兒在北京天壇。
我們倆都覺得我們在一起是最佳選擇,特別理智,潛移默化的那種。
我們20歲出頭認識,30歲才有念頭。 最瘋狂的年紀都過去了,擇偶標準成熟了,心理成熟了,工作上比較穩固了,有一定積累了。
她母親和她都特防范那種吃軟飯的,蓄意討好的。所以覺得我特靠得住。別管她家里有沒有錢,我都得掙錢,得靠自個兒本事養家。就這樣歪打正著,30歲時,一切條件合適。
準備結婚前,我還帶著她回了趟家,想著和繼父重歸于好。沒想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在家待了15分鐘,我就帶著她離開了。這是我從18歲至今33年,唯一一次回家。
她說不想要孩子,還想被寵愛著。
我一聽,這不正合我心意嗎?我對孩子其實是不厭其煩的。
我帶過母親和繼父生的弟弟,我大他12歲,看著他慢慢長大,至今我們關系都非常好。我也知道孩子能給家庭帶來很多歡樂。
但單親那些年給我留下的陰影實在太大了,抹殺了我一切對孩子的好奇心和創造欲。哪怕有一絲可能制造一個單親家庭下的孩子,我都不會允許。
我刻意地不走生父的彎路,也不想變成繼父那樣的人,但我做的許多事情,母親都說有生父的影子。
2012年圣誕節,天津,我給媳婦兒拍的照片。
而且我的媳婦兒小姐脾氣特別嚴重,我和她在教育問題上必然產生沖突。
她養貓都把貓寵得不吃主食了。我倆在孩子教育上一定會有矛盾,甚至可能離婚,要不然就會把孩子寵成危害社會的小霸王 。與其這樣放一個定時炸彈在身邊,不如不要這個炸彈。
沒有孩子,我倆不需要為了孩子的問題操心。
她比較宅,就養貓。我愛外出,就養狗。我倆過著貓狗雙全的生活。
我跟貓狗不是簡單的愛護、做游戲。我一直試圖跟他們交流。
養寵物可以瘋狂地寵它,我非常心安理得。我們還給離世的貓和狗買了大理石的墓地,每年去給它們掃墓。
去年,我給家里的狗「皮蛋」過五歲生日。
我媳婦的心頭肉,貓「路易」。
我有足夠的金錢和時間去玩攝影,去搭樂高,我已經在這兩個愛好上花了幾十萬。
因為后來我跳槽到了外企賣洋酒,開車不能沾酒,就雇了司機。
我們在家里還雇了保姆,連家務都不需要做。我們每年都去國外旅游。媳婦兒不工作,我掙的工資負擔她愛的奢侈品,衣帽間,也完全沒有問題。
我和我用樂高設計的建筑。
媳婦兒的衣帽間的一角。
網絡上無數人說,沒孩子老了都會孤獨,我完全不這么覺得。
我奶奶90多歲就自個兒去天津最好的養老院了,最后是我給她送終的。她要求我每周去看她一次,不能多去,每次半個小時。聊得再熱烈,時間一到,就跟我說該走了。
雖然她給我規定了半個小時,但我去了還能跟養老院別的老人聊天呀。我在那里看了太多故事,有孩子就老有所依了嗎?
人生就是不斷地取舍。沒有孩子,我從經濟上到精力上都比同齡人富余一些。
我對老年生活有很多想象。可能到七十歲,樂高玩不了,攝影也出不去了,家里還有一屋子的書。我買了幾千本書,不愁沒書看。
當然那時候可能眼也花了,也沒什么問題,說不定我還能發現新的樂趣。甚至可以跑養老院給比我大的老頭老太太講故事,去公園的門口給游客免費拍照片。
有時候還跟朋友開玩笑,可以一起開一家養老院,我酒店管理的經驗當個副院長綽綽有余。我心里裝了好多預案,所以很踏實。
我的近照。
我給媳婦拍的照片,她有很多衣服就穿過一兩次,我跟她說趁還年輕,要多拍照留念。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經濟支撐得住的前提下。
我能掙錢的時候就拼命為自己掙錢。我媳婦兒有她母親留下的遺產,一輩子不愁。
我們能夠丁克,是很冷靜,以自身條件評估的。
我也承認,都照我們這樣想,社會就沒法兒發展了。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害人,不害己,不害下一代,幸福感還很強。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自PAI(ID:zpselfie),識別圖中二維碼關注自拍selfie。「自拍」欄目長期招兼職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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